第15章(1 / 1)

谢羿感觉自己浑身像散了架,头痛欲裂,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惨白的天花板和晃动的输液瓶。

“……瑾瑜……对不起……瑾瑜……”他嘴唇干裂,发出微弱而嘶哑的呓语,意识混沌,却固执地重复着那个名字。

守在一旁的助理连忙俯身:“谢总!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医生!医生!”

消息很快传到了南城夏家。

夏瑾瑜正在试衣间里,由设计师和佣人帮着试戴婚礼当天要搭配婚纱的珠宝。璀璨的钻石项链衬得她脖颈修长,肌肤胜雪。

弟弟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姐……北城那边传来消息,谢羿……他昨晚酗酒后驾车,出了车祸,伤得不轻,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夏瑾瑜。

夏瑾瑜拿着耳环的手顿了一下,指尖微微收紧,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她抬起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消息。

几秒后,她继续将耳环戴好,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角度,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涟漪:“哦,是吗。与我无关。”

她转过身,对设计师微微一笑:“这条项链和耳环很配,就定这套吧。麻烦您了。”

弟弟看着她全然不在意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试衣间里恢复了之前的忙碌和轻声细语,仿佛那个消息从未被提起。

……

谢羿的伤势比想象中重,肋骨骨裂,左臂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但他刚脱离危险,能勉强下床,就不顾医生的强烈劝阻和助理的苦苦哀求,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还缠着纱布,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用绷带吊在胸前。每走一步,胸口和手臂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浑然不顾。

他让助理开车,再次来到了夏公馆那扇冰冷的铁艺大门外。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瞬间织成一片雨幕,将整个世界笼罩在灰暗和潮湿之中。

谢羿推开试图给他打伞的助理,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到紧闭的大门前。

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头发、衣服,纱布被打湿,伤口遇水,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疼痛。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庞,目光死死盯着二楼那个亮着灯的房间窗口。

他知道,她就在里面。

“瑾瑜!”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雨声中显得破碎而沙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出来见我一面!就一面!”

“瑾瑜!你听我解释!求你……”

“瑾瑜……对不起……对不起……”

第十九章

他一遍遍地喊着,声音从最初的急切哀求,逐渐变得绝望而哽咽。

雨水混合着可能存在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不住地颤抖,但他固执地跪在冰冷的、积水的花岗岩地面上,仿佛要用这种自虐的方式,赎那永不可赎的罪。

夏公馆二楼,窗帘并未完全拉拢。

夏瑾瑜端着一杯热牛奶,静静地站在窗边,冷漠地俯视着楼下雨中那个狼狈不堪、状若疯魔的男人。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伤口渗出的血丝在湿透的纱布上晕开淡红的痕迹。他跪在那里,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祈求垂怜的狗。

曾几何时,他是那样骄傲、冷漠、掌控一切的男人,为了乔伊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尊严和真心踩在脚下。

如今,却为了挽回她,将自己作践到这步田地。

夏瑾瑜的心湖,却如同窗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冰冷,且再无波澜。

她看了一会儿,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既无快意,也无怜悯。

最终,她缓缓地、彻底地拉上了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景象和声音。

“大小姐,门外……”佣人小心翼翼地进来请示。

“不用管他,”夏瑾瑜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回头,“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别让他的事,打扰到家里的客人。”

雨,下了一整夜。

谢羿就在夏公馆门外的雨幕中,跪了一整夜。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身体的疼痛早已麻木,只剩下心脏处那片空洞的、被悔恨填满的冰冷。

天亮时分,雨势渐小。

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向前栽倒,额头磕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助理惊呼着冲上前,和保镖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浑身滚烫、已然高烧昏迷的他抬上车,再次送往医院急救。

这一幕,自然没有被嗅觉灵敏的媒体错过。

很快,“谢氏继承人雨夜长跪夏公馆”、“为爱自虐高烧昏迷”、“深情浪子回头惨遭拒”的新闻和模糊照片登上了各大八卦版面。

舆论哗然。

有一部分人被这极致的“深情”和“惨状”打动,开始同情谢羿,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也是可怜人”。

但更多的人则是嗤之以鼻,嘲讽谩骂:“活该!当初干嘛去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演戏给谁看呢?道德绑架吗?”、“夏小姐干得漂亮!这种渣男就该让他尝尝滋味!”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夏瑾瑜,对此没有任何公开回应。

她照常试婚纱,敲定婚礼流程,和顾承泽一起出席必要的社交活动,笑容得体,举止优雅。

仿佛那个正在医院里生死一线、名字与她捆绑出现在头条新闻上的男人,真的只是一个与她毫无瓜葛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