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了她。

不是暂时,而是永远。

他用尽所有方法,用尽所有力气,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挟,都无法再换回她的一次回眸。

巨大的、灭顶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将他彻底吞噬。

他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僵立在金色的向日葵田边,看着阮时音背起画板,毫不留恋地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向那个再也没有他的、充满阳光的未来。

而他,被留在了永恒的黑暗和悔恨里。

时光荏苒,如同指间流沙,悄然逝去。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段暮尘最终动用了他能动用的一切权势和资源,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包括让出核心市场的巨大利益、接受苛刻的监管条件,才勉强将那场足以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跨国诉讼压了下去,避免了牢狱之灾。

但段氏集团也因此元气大伤,声誉一落千丈,从京圈炙手可热的顶级财阀,跌落至需要艰难求生的二流企业。

他本人,则彻底变了一个人。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矜贵傲慢的京圈太子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郁、沉默、如同工作机器般的男人。

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中,用近乎自虐的疯狂忙碌来麻痹自己,试图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

他不再有任何娱乐活动,拒绝一切社交邀请,私生活一片空白。

曾经环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早已散去,如今的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像一座行走的孤岛。

只有在偶尔夜深人静,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看到办公桌上那张他偷偷放着的、阮时音年少时笑靥如花的照片时,他眼中才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深刻的痛楚,随即又被更深的麻木和死寂所覆盖。

这年秋天,为了争取一个能挽救公司颓势的重要国际合作项目,段暮尘不得不亲自前往瑞士苏黎世,参加一个顶级的私人珠宝拍卖会。

会场设在历史悠久、金碧辉煌的酒店宴会厅,名流云集,衣香鬓影。

段暮尘独自坐在角落,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只是机械地翻看着拍卖手册,心思却并不在上面。

就在拍卖会即将开始,宾客陆续入座的间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入口处,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

他看到了阮时音。

三年不见,她似乎更美了。褪去了曾经的柔弱和哀伤,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从容、自信和安宁,让她整个人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珍珠,温润而夺目。

她穿着一件剪裁优雅的燕麦色羊绒连衣裙,外搭同色系的长款大衣,简约却极致显气质。她的长发挽成一个松散的髻,几缕碎发垂在耳侧,平添几分温柔。

而最让段暮尘心脏骤停、呼吸困难的,是她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

第二十四章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气质温文儒雅,脸上带着温和而包容的笑意。

他正微微侧头,专注地听着阮时音说话,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欣赏。

而阮时音,一只手自然地挽着男子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抚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段暮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的笑容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恬静的、沉浸在巨大幸福中的微笑。

温暖,满足,安然。这种笑容,曾经只属于他,而如今,却为另一个男人绽放。

他们十指相扣,低声交谈着,走向前排的座位,显然是为了某件拍卖品而来。

男子细心地为她拉开椅子,扶她坐下,动作轻柔而珍视。

段暮尘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眼睛刺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撕扯!

痛,难以形容的痛!

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比任何身体上的病痛,都要剧烈千百倍!

她结婚了。

她有了新的家庭,有了爱她的丈夫,甚至……有了他们的孩子。

她过得很好。

非常好。

好到……已经完全不需要他,好到……她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任何位置。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强行咽了下去,却咽不下那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悔恨。

他像个卑劣的偷窥者,躲在阴暗的角落,贪婪地、痛苦地凝视着那片他永远无法再触及的光明。

直到拍卖师敲下木槌,宣布拍卖开始,他才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视线,狼狈地低下头,双手在桌下死死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那一整场拍卖会,他都不知道自己竞拍了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拍。

他的灵魂仿佛已经出窍,漂浮在半空,冷冷地看着台下那个失魂落魄的躯壳。

回到国内后,段暮尘动用了最后一点人脉和资源,去调查阮时音这三年的生活。他需要知道,需要彻底死心。

调查结果很快摆在了他的桌上,寥寥数语,却像最后的判决书:

阮时音在与一位商业新贵结婚后,便定居在了挪威卑尔根附近一个面朝峡湾、宁静祥和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