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1 / 1)

伏波 赤旗帮起来 3365 字 7个月前

不过只贪婪的看了几眼,她就站起了身:“得先交给师父,让他来处置。”

师父不懂番文,但对这些图形、符号极为敏锐,说不定看到就能有什么新点子呢。而且译文也得交给同门师兄们处置,哪怕她如今也略懂一些番文的用法,却也不好越俎代庖。

那小丫头遗憾的叹了口气:“空法师兄翻译东西可慢了,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师姐瞪了她一眼:“师兄那是严谨,还有你手头的东西算完了吗?就在这儿好高骛远!”

一听手头的东西,那丫头就不敢再吭气了,只能乖乖看师姐捧着书出了门。

站在师父门前,净云深深吸了口气,才恭恭敬敬的敲响了房门。不多时,门就打开了,只见一个身材高瘦,头发剃短的年轻人皱眉道:“净云师妹,可是有事?”

知道师父算数时最不耐烦人搅扰,净云连忙把那本大书捧上前:“空念师兄,这是新到的西洋书,是讲几何的,里面还有插图……”

她的话没说完,那青年就结果了书册,稍稍翻了翻,就肃然点头:“不错,你下去做事吧,我交给师父。”

没等她答话,门扉就砰的一声又合上了。

被关在门外,净云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掉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师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小丫头已经坐到了桌案前,看着是打算开始干活了,也没想到师姐回来的这么快。

净云摇了摇头:“师父在忙。”

那小丫头却听出了不对,皱眉道:“是不是没见着人?师兄们最近是不是老拦着咱们,不让咱们见师父啊?!”

“倒也不是不想让师父见咱们,只是……”净云顿了顿,低低叹了一声:“不太想让咱们学新东西吧。”

这话不免让那小丫头动了怒:“都是凭本事进的真知斋,为什么拦着咱们学东西?”

凭什么?就凭这两年,真知斋的名气越来越大,开始有人惦记今后的好处了。

当年真知斋初立,一痴不太想收俗家弟子,加之钻研数算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奔头,学的好的还不如去做个账房、管事,因而拜入师门的人并不多,还有一多半是女子。毕竟女子善算计嘛,天生就对数字更为敏感,是研究这枯燥学科的好料子。

当年她就是小学数算极优,又不想去教书,这才拜入了师门,还得了个净云的法号。早些年也勤勤恳恳跟着师父学习,因为心思机敏,又罕少出错,很得重用。

可惜好景不长,自从科举开始考数算后,钻研数算的男子就多了起来,又赶上翻译书籍的浪潮,眼见真知斋越发受帮主重视,前来拜师的男子也多了起来。像翻译这样的精要活计,都被那些师兄师弟们攥在手中,还借着侍奉师父的便利,一心排挤她们。

没法提早看到西洋书,也没法跟师父亲近,学习更多知识,她们几个倒像是桌案上的算盘了,只负责报数即可。

见那义愤填膺的小丫头,净云低声道:“咱们毕竟是女子,更擅长数算,他们心存防备也是寻常。为这起冲突,反倒是咱们坏了同门之谊,切不可莽撞。恩师门下,总不能一辈子就算这些破玩意吧?!”

见她动怒,净云反倒是笑了:“为什么觉得这些是破玩意?这可都是恩师布置下来的,仔细看看,也不难猜出恩师在钻研什么。况且书始终是会译出来的,于其整日巴望着学那些新鲜东西,还不如好好想想所学有什么缺漏,一点点查漏补缺。谁说西洋的书就是最好的,那不也不是前人的所学所想,咱们又差什么呢?”

她说话的声音柔柔软软的,但是语气出人意料的坚定,倒是让那小丫头心中的火气消了几分。看了看书案上那摞纸,她咬了咬牙:“就是,咱们也能找别的东西研究,就像净慧师姐,不是去给织造场改良织机去了?学以致用也是条出路!”

真知斋中,第一等的学问是纯粹的数理,直指大道,须得一等一的天赋本领。次一等的,则是归纳总结,研究前人的学问,提炼出更加直白的道理。而最次的,是跟那些匠人们打交道,看看要怎么把数算用在改良器具上,美其名曰“学以致用”。

她们这些女弟子,都不是师父那种天资绝伦之辈,倒有大半选择了最后一种。唯有净云心气高上一筹,想要走归纳这一条路,这才偷偷学了番文,指望博采众长。可是斋中抱着此等心思的师兄师弟也不知有多少,她才更受人排挤。

不过这些,不足为外人道。净云只是牢牢记着当年先生的那些话,她们这些女子天生就更擅长数算,才会比那些男孩儿考的更好,学的更快。这是她身为女子的依仗,凭什么要认输呢?

不再多言,净云铺开了面前的纸张,回忆着刚才翻看过的那几张图,飞快画了出来。她不太明白那本几何书里讲的什么,但图案总是能懂的,也能通过那些图,猜测其中真意。

之后还得想些法子,多学点番文,虽说翻译这等舞文弄墨的活儿,都是男子更为擅长,但她又不笨,总是能学会,学好的。

第361章 徐显荣

“将军, 援军还会到吗?”

天寒地冻,风冷的跟刀子一样,刮得脸上生痛, 可也没这话里的绝望让人心冷。

那将军闻言缓缓站起了身, 环视身遭众人,并未作答, 只是开口道:“敌军就在十里之外, 若是放他们入境, 不知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

他的话也硬邦邦的, 没多少温度,更没多少鼓舞人心的气魄。可是下面那些军汉都安安静静听着,纹丝不动。他们当然不会退,生于斯,长于斯, 谁身后不是父老妻儿?若是怯战, 早就当了逃兵,何至于跟着将军奋战至此。

目光扫过那一张张脏脏的、枯瘦的、木然的脸, 他提高了些音量:“援军不至,那就趁着尚有余力拼死一搏。前两天的信报没错, 咱们摸对了地方,前方就是敌人中军, 只要能阵斩贼酋, 这个冬天,就算是熬过去了。”

敌人分兵三路, 谁也说不清楚中军何在, 可将军料中了, 也带着他们一路潜了近前, 只要等来援军,就是一场大胜。可惜,他们等不到了。

不知多少人心中有怨,恨意滔天,可是那又能如何?一步之遥啊,熬过去,就是无数人的生路。没有应和,没有战吼,这些兵卒只是握住了手中的刀,握的更紧了些。

“让伤兵留下,给足补给,杀掉伤马,吃一顿饱的。今夜三更出发,天明袭营。”简简单单吩咐完,那将军就坐了回去,像是要养精蓄锐一般闭上了双眼。

连日征战,接下来还要搏命,底下兵士也没心思说什么,杀马的杀马,磨刀的磨刀。世道乱成这样,谁还有心记挂边关?可若是不守,引得胡虏入寇,边关的百姓还有活路吗?于其怨恨,还不如多留点力气杀贼,拼了命守护后方的父母妻儿。

不知过了多久,有兵士端着个碗过来,低声道:“将军,马肉汤好了,吃点吧。”

边军大多配马,对待坐骑怕不是跟同袍兄弟一般,现在却要吃马肉果腹,又有几个心里不难受?

那将军的手顿了下,还是接过碗,埋头吃了起来。几块没煮烂的马肉胡乱嚼几口就下了肚,正想喝汤,他却看到了那层油花上映出了脸。早就没了当年白面小将的模样,这张脸就跟所有边军一样又黑又瘦,眉间堆满皱纹,连两鬓都泛起了花白。以他的年纪,理应不至于此的,可是这般的时局,又有谁能逃得过?

咕咚咚一口气喝完了马肉汤,徐显荣把碗递了回去,也解下了腰刀,缓缓的磨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寒气越发逼人,饶是久经塞外风霜的胡人,也不免蜷在帐篷里,想要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明。倒不是说这群老练的战士放松了警惕,只是大乾早就乱的不成样子,听闻朝廷都快亡了,又有多少兵马敢硬抗他们的大军呢?

那些中原人只会窝在城中不肯动弹,他们可得好好养精蓄锐,不说抢多少青壮妇人,指不定还能夺下几个州郡,好生壮大一番呢。

不知多少人做着杀人放火的美梦,直到金戈之声入梦而来。不对,那不是梦!数不清的战士自梦中惊醒,慌乱拎起兵刃就冲出了营帐,外面已经是杀声震天,烈焰熊熊。

哪来的敌人?是袭营!袭营!

根本没时间反应,他们仓促对上了敌人的兵锋。马背上长大的战士,没了马儿,战力就折了大半,更何况天还没彻底亮起来,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敌人。

喊杀声,嘶吼声,怒骂声,有若那冲天的火光,在大营内外翻腾不休。

徐显荣没有张口,也没有下达多余的指令,只是催着马,沉默的向着中军大帐冲去。他身边围着的,都是心腹精锐,跟他一般的善战,一般的无畏。

一颗颗砍落的头颅,一具具刺透的甲胄,他们势如破竹,然而围在中军前的兵马越来越多,犹如缠住了手脚的深潭漩涡,紧跟在身边的兵士不断减少,冷箭防不胜防,徐显荣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看着那耸立在前方的帅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