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她,继续低头批改作业,淡淡地说:

“我不需要。”

“皓宸,你别这样……”她哭了起来,

“是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你跟妈妈回家吧,好不好?家里不能没有你。”

我抬起头,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忽然觉得很讽刺。

“家?”我说,

“在我被你们按上手术台的时候,我就没家了。现在池志德瘫了,池家需要一个新的保姆和出气筒了,所以你们才想起我来?”

“不是的!不是的!”她拼命摇头,

“你爸爸他……他真的知道错了。他现在每天都看着你小时候的照片流泪,他想跟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笑了,

“如果一句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蓝紫英女士,你的对不起太廉价了。它换不回我的健康,也换不回我的命。”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让她脸色煞白。

她哆嗦着嘴唇,还想说什么,

池月盈从外面走了进来,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妈,我说了,别逼他。”池月盈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然后,她看向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是爸转给你的这栋老宅的房产证,转到了你的名下。他说,这些本来就该是你的。”

我看着那些文件,觉得荒唐至极。

在我最需要亲情的时候,他们给我冷漠和伤害。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他们却想用钱来收买我,来减轻他们的罪恶感。

我把文件推了回去:

“拿走。我一个快死的人,要这些有什么用?”

“皓宸!”母亲尖叫起来,

“不许你胡说!你会好好的!妈妈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我们去国外!”

“医生?”我看着她,残忍地撕开最后的伪装,

“哪个医生能给我再造一个肾?”

“哪个医生能让我的寿命变长?你们当初决定挖走我肾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喉咙里泛起一股甜腥味。

我用手帕捂住嘴,摊开时,上面是一片刺目的红。

母亲和池月盈都吓呆了。

我看着她们惊恐的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对她们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我快要死了,你们终于可以彻底安心了。不用再面对我这张脸,不用再时时刻刻记起你们的罪孽。”

说完,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8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纯白色的房间里。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不是镇上的卫生院,这里看起来更像是省城的大医院。

手背上插着针,冰凉的液体缓缓流入我的血管。

我一动,守在床边的池月盈立刻就醒了。

她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头发凌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

“你醒了?”她声音沙哑,

“医生说你积劳成疾,加上术后没有好好休养,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

我没说话,只是漠然地看着天花板。

她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

“医生说……你的情况很不好。肾功能在持续衰退,如果不进行治疗……可能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

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

“所以,你们是要再给我换一个肾吗?”我平静地问。

池月盈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她痛苦地闭上眼:

“皓宸,别再这么说……姐姐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