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如何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个小偷,

如何心安理得地践踏着我的尊严和生命。

我彻底明白了。他们不是不信我,他们是选择不信。

因为承认我才是真正的恩人,就等于承认他们亏欠了我二十二年,

就等于承认他们逼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真正的恩人,给一个冒牌货换了肾。

这个真相太残忍,他们承担不起。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牺牲我,

来维护那个摇摇欲坠的谎言和他们可怜的自以为是的道义。

我转身上楼,回到我的房间,用纸巾随便擦了擦脸上的血。

然后,我拿出那张五十万的银行卡,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空白的纸。

我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

写完,我把银行卡和纸条放在桌上,

拉开衣柜,拿出我唯一的一个小行李箱,把几件换洗的衣服塞了进去。

然后,我拉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所谓的家。

当我走到大门口时,我听到池月盈在身后喊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

我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池月盈在我的房间里,看到了桌上的银行卡,和卡下压着的那张纸。

纸上是我清秀的字迹,却写着最决绝的话:

“我,池皓宸,自愿在我死后,捐献我剩下的那颗肾脏,以及其他所有可用的器官。受赠人……就写沈秋山吧。毕竟,我这条命,在你们看来,也只配做他的备用件。”

“这一次,我把一切都还给你们,我们,两不相欠。”

第2章

5

我去了南方的边陲小镇,一个地图上都很难找到名字的地方。

这里群山环绕,四季如春。我租了一间带院子的老房子,院里有一棵巨大的凤凰树。

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岳溪,愿我的余生能像山间的溪流,平静而自由。

离开池家时,我几乎身无分文。那五十万,我一分没动。

我靠着大学时做兼职攒下的一点积蓄,勉强维持着生活。

身体的虚弱是真实的,我不能做重活,走快了都会喘。

额角的伤口结了痂,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像一道耻辱的烙印。

我在镇上的小学找了一份代课老师的工作,

教孩子们语文。孩子们都喜欢我,

他们会把σσψ山里摘的野花插在我的窗台,

会把家里最好吃的米糕偷偷塞给我。

他们的眼睛像山泉一样清澈,他们的笑容是我唯一的慰藉。

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安静地度过我的余生。

可池家的人,还是找来了。

那天,我正在给孩子们上课,讲的是《再别康桥》。

我念着“我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

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池月盈。

她瘦了,也黑了,一身便装,却依旧掩不住那股军人的挺拔和锐利。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这间小小的教室变得压抑起来。

孩子们都好奇地看着她。

我定了定神,对孩子们说:“大家先自习,老师出去一下。”

我走到门口,和她隔着三步远的距离,淡淡地问:“沈少校,有事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池月盈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痛苦,还有一丝……恳求?

“皓宸……”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跟我回家。”

“我没有家。”我打断她,“我的家,在我出生那天就死了。”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