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枵手中的毛笔被拦腰折断。

“呵呵,不回来?了?”秦玄枵气笑了,“好?,真的好?极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径直往内殿中去了。

勾弘扬:“……”

诶呦喂爷啊。

文大?人,您快回来?喂,再不回来?陛下可就要气坏咯。

秦玄枵走?入屏风后,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

身边空空荡荡的,塌下的被子,明晃晃昭示无人存在的那种孤寂。

“......”

秦玄枵翻来?覆去。

“......”

又辗转反侧。

可恶,睡不着!

他一把掀开被子,坐在床榻上,盯着黑凉雨夜。

秦铎也在第?五言家中,吃过饭后,有用过远道追来?的汤药。

第?五言看着,有些惊叹:“看来?陛下待你不薄。”

不厌其烦差人送来?药,御用之物也随随便?便?就让秦铎也拿去使用。

药一路追来?,早已凉了,凉透的药物更显苦涩,秦铎也好?不容易将口中的苦药咽下,面上努力维持一副翩然的样子,伸手迅速地取出食盒里的蜜枣,阿乌一口。

“不知?算不算冒昧,”第?五言见他熟稔的喝药动作,问,“文大?人身子哪里不适?”

“心疾,这几年才?有的毛病。”秦铎也随口说。

其实他上辈子最初身体是顶顶好?的,在位那十二年,日夜操劳,硬是将身子熬坏了。

安平九年的时候,他有一日夜里批阅奏折,站起来?时,忽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御医说他忧思过重,建议他先放下公务,出宫走?走?,或是不要总闷在殿里,一工作就是好?几个时辰。

总的来?说,就是少操心,多睡觉。

可那年正是新?苗法实施的第?一年,第?一次秋收,他始终悬着一口气,不敢合眼。

于是草草喝过药后,他便?顾不上御医的叮嘱,从床榻上披衣起身,在寂寂的长夜中点上烛火,硬撑着去熬。

各郡各县的府报和各部奏折紧锣密鼓一般,纷纷向他案上飞来?。

他亲力亲为,每份都?要亲自过目,生?怕出现什么闪失。

他怕对不起天下百姓。

于是将自己逼得很?紧,没日没夜操劳,不顾身体一般地熬,灯火剪了一次又一次,蜡泪堆积成花。

恰逢大?魏那年风调雨顺,是从未有过的丰年,直至秋收过后,秦铎也看着大?魏从此仓廪充实,身子才?微微向后,他这一秋消减了不少,病骨支离,倚靠在龙椅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然后忽然低下身,用手捂着嘴,剧烈呛咳,再将手移开时,掌心尽是鲜血。

他那日后,又昏迷了许久。

皇位啊,是个养蛊场,厮杀得血流遍地,然后去摘取那黄金冠。

皇位啊,善良的人上去,被敲骨吸髓,榨尽最后一滴血汗;恶毒的人上去,将民脂民膏作为己用,养出一身臃肿肥肉。

真是奇怪。

秦铎也在位已有九年了,他还?是不理解。

为什么这辛苦的职位反而使得人人趋之若鹜。

不过自那年秋日之后,身子便?坏了。

秦铎也觉得他这辈子重新?在又一个饱受心疾之苦的人身上醒来?,不知?是冥冥之中的缘,还?是上天罚他多受几年病痛折磨。

第?五言看了看秦铎也的面色,道:“今日见你,眉间的病气似是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皇家的御医和御用的草药,那可是顶尖的好?。”秦铎也笑着回,将这事又糊弄过去。

“不知?能否根治?城外有个隐世的医者,医术高?明,与我相熟,”第?五言说,“过几日天晴,找个合适的日子,我带你去看看。”

秦铎也有些惊讶,他作了一揖,“那便?提前谢过第?五大?人了。”

第?五言笑着摆摆手,说:“几日交谈下来?,我觉得与你聊的十分契合,不必多言谢,就当是多认了个兄弟。”

“对了,还?不知?你颈上为何包扎着......”第?五言欲言又止,“仲熙那孩子想问来?着,又怕冒犯。”

秦铎也摸了摸脖颈上系着的纱布。

颈后的咬痕还?没消下去。

他开口:“一时不查,被宫里的狗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