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弘扬陪笑,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
“朕去批奏折,你出去吧,不用候着。”他随意?挥手,让勾弘扬出去。
“等等,”秦玄枵忽然?又想起什么?,叫人停住,“他是不是又没喝药?”
这个他,只有那?位不顾医嘱到处乱窜的人了。
“是。”勾弘扬答。
秦玄枵抿了抿唇,果不其然?,于?是他说:“给他送过去。”
得了吩咐,宫人们都纷纷出了含章殿,殿内冷冷清清,唯剩下?秦玄枵一人。
他将博山炉内香灰抹平,又放上?新的降真香粉,点燃。
袅袅灰烟顺着炉子飘上?来,打着旋,逐渐散在含章殿内了。
烛火幽幽,他缓步到龙书案后?坐定,桌案上?堆着昨今两日还没批阅的奏折,堆了不少。
身旁的坐榻还在,他特?意?吩咐过不要动。砚台孤零零摆在桌案上?。
秦玄枵叹了口气,若按以往,他今日带着一身疲倦归来,必不会立刻处理这些看着就头大的公文和奏折。
但一想到,若是身边之人在,那?这人必定会催促着他,勤勉理政。
虽说不愿,但为了那?浅淡的笑意?,他倒也不是不能忍。
只是今日,身侧的坐榻空无一人。
秦铎也和第五言撑着伞走在道上?,天色依旧阴沉沉的,雨势忽急忽缓。
第五言问:“可否辛苦文大人片刻,先陪我去一趟市集?”
秦铎也喜欢热闹和新奇,反正今日下?午也是闲来无事,身上?也有碎银几两,那?便随第五言去市集。
因为下?雨的原因,市集中没多少行人,显得冷清了些许,街道两旁,往常摆摊的摊贩只有零星几个,有店铺的商家才开门。
第五言直奔肉铺去了,买了一大包的卤味,又去一旁的果铺中,购置果脯。
这两家店的掌柜都和第五言很熟悉,见人来,直接将笑着说:“还是老样子,对吧?”
第五言就做出一副很板正的样子,点点头,一手接过纸包装,一手将银钱递过去。
“多谢。”第五言一本正经地回复。
走出市集,见秦铎也一副好奇的样子,第五言抬了抬手中的包装,解释:“囡囡喜欢卤味,我夫人和那?小?子喜欢吃果脯,我时常下?值后?去买些回家,是以店家老板都认熟了我的脸。”
第五言说这些的时候,在外?面时常板着的脸上?便不自觉带上?了幸福的笑意?。
“卤味和果脯都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真是不知怎么?想的,就喜欢吃这些。”
明明第五穆兰和第五仲熙都不是小?孩子了,放在别处都能做独当一面的大人,可第五言还是惯着他们。
明明第五言和他夫人成亲许久,可这人眼中的爱意?仍如同新婚一般。
秦铎也看着对方的笑意,觉得不懂,上?辈子他接触到的官员中,一个个对着自家子女,都是望子成龙,严加要求,反到了第五言这,像是恨不得孩子不长大一般,而且上?辈子的官员,也并不时常提起妻子,甚至有时闲来喝酒,他们还因为妻子和妾室的争吵而向他这个皇帝倾诉过。
所以秦铎也不懂。
他母亲早逝,父亲未续弦,整日带他们在草原纵马奔腾,或是在军中演武。
尔后?父亲被诏入京,了无音讯,亲王府中的总管伯伯和下人们披上了麻衣和缟素。
有人告诉他,从此他便是亲王了。
秦铎也抱着年幼的弟弟,看着府中来往吊唁的客人。
年少的意?气便被这滚落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他不得已肩负上?责任,负重生存。
后?面做了皇帝,责任从他和胞弟的生存,变成了天下?百姓的安定。秦铎也夙兴夜寐,从没想过情爱与家庭。
秦铎也还记得上?次在第五言的家中,他刚回来,手中也是拎着几包油纸包,说带回了好吃的。
他忍不住问第五言:“你时常给他们买些吃食零嘴?”
“是啊,”第五言眼中笑意?温和,他垂首看着手中提着的零食,“看着她们见到零食那?一刻,眼睛亮闪闪的样子,我心中爱意?更深。我爱她们,所以想看她们开心,常买零食,只是因爱推衍而来的不自觉举动。”
秦铎也若有所思地望着第五言,印象中的老古板,此刻眼中莹亮,毫不掩饰地诉说自己对家人的爱意?。
秦铎也便再不言语,静静地走路,雨水打落在伞面上?,余下?一片莎莎的悦耳之音。
跟着第五言去了宅邸中,他仍是那?样,推开门,喊:“夫人、孩子们,给你们带了零嘴哦!”
“爹”
屋内一个什么?玩意?飞出来了?
秦铎也眼前视线一花,就见到一个紫衣少年熊抱到他爹身上?。
然?后?一双溜圆的眼睛和秦铎也对视上?了。
秦铎也:“......”
第五仲熙:“......”
秦铎也眼睁睁看着一种名为尴尬的颜色一点点爬到了第五仲熙的面上?,孩子手脚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