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年?轻的?皇帝重新?拿起自己批阅后的?奏折,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继续向内殿中走了。
秦玄枵已在坐榻上坐了安静坐了许久, 一动不动,双手手指紧紧握着奏折纸本两侧的?竹制外壳,将其捏得弯出一个弧度, 指尖因用力而血色全无。
有剑伤的?那只手,血迹从刚换好的?细纱布中再次渗出。
而秦玄枵浑然不觉。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奏折, 眼中被烛火映得暖融的?温和?褪去, 只剩一片冷然的?寒芒,火苗的?倒影更?显幽森。
一个人,如何能做到,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全部集于一身?
他渗血的?手缓缓拂过奏章的?表面,在朱笔圈点处顿住, 血迹顺着手指滴在纸面上, 和?朱红圈后留下的?两个很小的?实心三角形融为一体?, 渗入纸中,然后顺着纸张的?纹理蔓延开来。
纵观整张奏折, 每一个被圈出的?地方,后面都会跟着或一个或两个,或实心或空心的?三角形状。
秦玄枵对这个再熟悉不过。
他曾无数次将自己关在那个集满了属于成烈帝生前之?物的?屋子里, 也曾一遍一遍读过那位帝王曾经批阅过的?奏折。
每一个细节,他都烂熟于心。
秦玄枵知道, 这些三角形分别代表了成烈帝赞同?、反对、存疑、需进一步讨论之?处。
宫内起居郎层记录过成烈帝教导其胞弟的?治国之?术,说以简略的?符号来记录,对于每天批阅大?量奏折的?皇帝来说,可以在重新?对此本奏折进行议事的?时候,看到符号,就立刻知道自己之?前对这处条文的?深思熟虑,更?加快捷高效。
魏成烈帝的?奏折也许也有其他人看过,但除却皇帝,其他人或许并不需要这样的?圈点批注。而之?前作为一个小小的?谏官的?文晴鹤,理论上来讲,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属于成烈帝的?遗物,也没那个必要对其进行模仿。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因为巧合,二人恰好有着相同?的?习惯。
但这字迹......
秦铎也凌厉的?凤眸缓缓一转,视线落在了奏折空白?处的?朱笔备注上。
这字迹虽然和?成烈帝的?字迹并不一样,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对于秦玄枵来说,仅需要一眼,就知道,这必然是仿写的?成烈帝的?笔迹。
那一撇一捺之?间笔走龙蛇一般的?锐利之?姿,实在是太?像。
秦玄枵就算再退,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仅仅是一个巨大?的?巧合。
面容的?相似、批阅习惯的?一致、还有那日?朝堂上这个人言语之?间对于成烈帝的?熟稔姿态。
近乎一模一样的?习惯。
都让秦玄枵不得不怀疑
怀疑这是什么人刻意为之?的?计策。
他极端推崇成烈帝这事并不算是秘密。
不论这件事是否被传播过,但至少四年?前在小朝会上的?官员都知道。
因为他之?前还曾经想过要在全国上下给成烈帝重立祠堂,就选址在百年?前立过生祠的?地方,想了想,觉得成烈帝可能会掀了棺材板诈尸起来抽他,遂作罢。
但这字......
秦玄枵的?指尖在奏折的?纸面上划过,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就横亘其上。
他伸手从一旁书架上的?格子中取下来一副密卷,密卷中是赤玄搜集来关于文晴鹤的?资料。
一张纸卷从中飘落,秦玄枵将它捡起来,这是礼部留存下的?文晴鹤当初殿试的?考卷。
考卷中的?字迹娟秀。
与现在奏折上的?笔迹有明?显的?相似之?处,现在的?字,介于这张考卷的?字,和?成烈帝的?字迹之?间。
左右将字迹一对比,秦玄枵冷笑一声。
仿写成烈帝笔迹,画虎不成反类犬。
秦玄枵最烦的?就是这种。
之?前并不是没有朝臣知道了这件事后,拿魏成烈帝来劝他,他从不听,因为成烈帝神圣庄严,独一无二不可模仿。
“赤玄。”秦玄枵冷声。
一抹黑红色的?身影出现,单膝跪在阶前,“陛下。”
“你当初查到的?资料中,”秦玄枵随手将手中的?奏折抛着玩,语气淡淡询问,“文晴鹤的?背后是没人的??”
听到这种语气,赤玄心中一紧,他为秦玄枵做事多?年?,瞬间就知道,这是陛下生气了。
“是的?,”赤玄将头低得更?甚,他回?复,“文家这一系的旁支与文家已经多?年?没有来往,私下里,文晴鹤也未跟任何世家有过交......”
哒、哒。
秦玄枵的指尖在桌案上轻磕两声,赤玄的?声音戛然而止。
“蠢。”秦玄枵轻声,但却有莫名?的?威慑,他说,“你若是没能力,赤玄的?名?字就让与他人做。”
赤玄立刻跪下请罪。
秦玄枵先让他起来,然后问:“平日?里文晴鹤和?什么人有过往来,这总该知道吧?”
赤玄回复:“除却邻里街坊和?职场上的?同?僚,便是兵部武库司的?刘暄海。”
刘暄海。
那个威逼利诱让文晴鹤在朝堂上提出封妃立后之?事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