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然无极殿的殿门被推开,有守卫前来通报。
秦铎也随着周围朝臣的动作,回过头去,看到殿门大开,从外头漏进白炽的天光。
那守卫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恐惧的颤抖,但仍是强撑着将声音放大,在整个无极殿中清晰回荡,每个人都听清了。
“报有百姓于宫墙外,敲响登闻鼓!约五六人,血泪聚下,凄厉非常!”
登闻鼓。
那通报的守卫,一种莫名的、完全沉重的、几乎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沉重地压在无极殿中。
秦铎也微微凝眉。
登闻鼓,设于宫墙之外,可?供百姓敲响,上诉冤情,直接越过府衙,报告给皇帝,直面?圣听。
往往敲响登闻鼓的,都是被官员欺压,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百姓,才会选择这?么一条破釜沉舟的路。
毕竟若是连皇帝决断后,那官员没能?被革职,那百姓今后的生活,便难咯。
而?上辈子,秦铎也在位的时期,十二年?里,只有最初的几年?,有百姓敲响过登闻鼓。
他将贪官污吏查处革职后,那些户人家感恩戴德,将家中鸡鸭牛羊全都堆到宫门前,希望他能?手下,秦铎也苦笑不得?,架不住热情,只能?从里面?挑出?只最小?的鸡仔,说这?就?够了。
后面?整肃风纪,改革历法,大家的日子都过的极好,就?没人去敲登闻鼓了。
敲便敲了,怎么朝堂的气氛,变得?这?么凝滞?
秦铎也不动声色地望过去,竟见所有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般的、如临大敌的表情。
忽然,无极殿正中央,大殿之上,御座上,传来了一声轻笑。
“是么......登闻鼓啊,很久没有被敲响过了,”秦玄枵语气古怪,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兴奋,他笑得?肆意,“摆驾,朕亲自去看看。”
御辇出?宫门,秦铎也忽然看见,武将那边,蔺栖元面?色铁青,径直跟上,也出?了宫去。
秦铎也心?中疑惑,他想了想,决定跟上去,谁知刚走了一步,忽然被第五言拽住。
他回头,看见了第五言过分严肃的神情。
第五言缓缓地摇头,目光直视秦铎也,低声说:“不要去。”
周围朝臣因?这?事?散开了,第五言便将秦铎也拽到殿中偏僻处,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才松了口气。
“我知道陛下纵容你,平日里朝堂上有什么事?都会听从你的意见”第五言轻声道,“但这?次不一样。”
秦铎也看到第五言像是在回忆,回忆中带着些惧色。
“你那时年?轻,或许不知这?些宫廷的秘闻,但我们当?初在场,”第五言声音沉沉的,“当?今陛下的母妃,当?初,是被先帝掳进宫中的。”
秦铎也点点头,他在记忆中,也许是偶然路过,他看见了那出?惨剧。
“她当?初已有婚约,被掳进宫后,她的未婚夫曾来宫门前,敲响过登闻鼓......”第五言说到这?,有些不忍,闭了闭眼,缓了缓,才开口,“先帝暴虐不仁,将......将将她的未婚夫当?即绑了,于头顶割开十字倒入沸水或是朱砂水银,我已有些记不清了。”
秦铎也听着,缓缓睁大了眼睛。
第五言的声音仍在继续,“将赵家的那个孩子全身的皮活生生剥了下来,缝到了登闻鼓上......”
第057章 歧川水患
第五言缓缓闭上眼睛, 那?日的场景便争先涌上心头。
宫门前,枯枝瑟瑟,残叶乱舞,那?也是一个秋日, 比现在的时节要?晚上月余, 深秋初冬, 那?日的风很大。
登闻鼓前是拦着一片的石钉路,长?钉路上染满了鲜血。
风一刮过,鲜血很快就冷了。
自上任皇帝起, 若要?再敲登闻鼓,便要?赤足走?过百米长?钉石路, 方能够有敲响登闻鼓的资格。
冷风呼啸着击打在轻甲上, 映得甲光更冷,年轻人身着轻甲,赤着足,腿脚鲜血淋漓,但?他的面色却比寒光的衣甲还要?苦寂。
“咚!”
“咚!咚!”
登闻鼓鼓面震颤,鼓槌一下下, 坚定的、凄厉的、悲惨的、哀恸的, 落在许久无人敲响的登闻鼓上。
登闻鼓在被冻得森寒, 鼓声也闷着、寂寥着。
“咚!”
“咚!”
“咚!”
一声、一声、一声。
年轻人早已已哭干了泪,双目通红, 眼角碎裂,淌下一行行鲜血。
周围的朝臣默默地围过来,越聚越多?, 有人试图拉他走?,有人试图劝他放下, 但?没?人成功。
“赵之寒......别敲了,陛下不会来的。”
“小赵......你已经敲了一个时辰了,向前看?吧,你家?中还有父亲,别惹怒了陛下,牵连了你父亲。”
“之寒兄,放弃吧......”
而中间的年轻人恍若未闻,仍一下一下地去敲鼓,仿佛成了一个麻木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