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茌当日虽然收下了玉佩，但并没有答应教他，便半晌没有回答，眼看着小天撒娇不成，持久央求更不成后的失望神色，她只好答应陪他过几招，她的武功本来也是跟师父的日常对打中学到的。

小天立刻握紧剑柄，摆好姿势，大喊一声“看招”便向她冲来。可没过两三招，她就被打趴下了。

“你没事吧？可受伤了？”九茌立刻上前扶起龇牙咧嘴的小天。

“没有没有！姐姐你果然厉害！”

虽然跌倒，但他没有哭闹，但她却因此有了负罪感。她实在不会教人，只能求助的看向一旁的花满楼。

他虽看不见，却好像看到了她的难处，起身走来，笑着接过木剑，扶起小天：“还是我教你吧。”

“好呀！小叔叔你来教！”

随即他执剑默立，剑尖点地，手腕翻转，惊起落叶轻旋，衣袂翻飞间，剑招如流风回雪般舒展，虽只一招，却已显现风流恣意。

“小天，看明白了吗？”花满楼蹲下身子，将木剑塞回看呆了的小天手中，“这一招可够你学半月有余了。”

“好！我这就回去练习！” 他兴奋的眼睛发亮，“小叔叔和姐姐都这么厉害，我要以你们为榜样，勤加练习！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能打败你们！”

说罢，屁颠屁颠的跑了回去。

九茌默默地目送他离去，心里忽然想到，像他这样生活在完整和睦的家庭中的孩子才能如此活泼任性，真像个小太阳。她忽而视线移到花满楼身上，也许他小时候也是这种性格。

琴声渺渺，绕梁不绝，连院中的风声都成了陪衬。

如同过去在小楼里一样，花满楼抚琴的时候，听众只有九茌一人，只是此处环境更加空旷，琴声也因此更加悠扬。

她实在不懂音律，只是顺着本能在欣赏好听的曲调，感受着琴声中慢下来的时光。后来干脆将下巴枕放在手臂上，趴在桌面，如猫儿一样慵懒的盯着他沉静的面容。

一曲终了时，花满楼照旧问她：“你喜欢吗？”

九茌“嗯”了一声。

“若你喜欢听，我以后可以日日弹奏给你听，只要你不嫌烦。”

“不止我喜欢，伯母和你嫂子们也喜欢。她们为什么不进来一起听，要躲在院外呢？”

她已经发觉了她们几人方才在月洞门外的影子。

花满楼抿着唇，顿感窘迫，没想到她也注意到了。他不仅更早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还听到了母亲喜悦的感叹。

九茌却还单纯天真的说道：“你明日抚琴时，不如请她们一起进来听？”

花满楼红着耳尖摇着头：“不必了，她们意不在听琴。”

她又不明白了。

第150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九茌入住花府后, 几乎不曾出过门。

只因花府足够大，精心修建的花园似的各种景物都能见到，甚至还比外面更雅致漂亮。日常吃穿用度又完全足够, 无需出门。而另一个原因是贪玩的司空摘星不在，没有人主动邀请她出去玩耍，所以她基本只在府中。

花家长辈们的确极少出现在两人院落附近，像是刻意为他们留出一片独处的小天地。后来, 连花满天也不来了, 不知是他真在勤学苦练, 还是得了长辈们的告诫。

除了正餐与花家长辈们见面外，九茌几乎终日只与花满楼相互为伴。

如同还在小楼时那样。

季节悄然更替，春末的微风渐渐带上了夏初的暖意。花府中的景色也随之变化，园中桂花树依旧只有绿意, 却绿的更浓, 浓的似乎有些燥了。

荷花池中的小花苞为了应景适时绽开一两朵, 舒展开来, 虽不足以支撑盛夏的颜色, 粉白花瓣自别有一番味道。荷叶如亭亭如盖铺满水面，水波随风荡漾, 轻摇着花与叶。

树下阴凉处, 花满楼正在与九茌对弈。半月前, 他们还是处于教与学的状况，如今, 已经可以成为对手了。

他发现她实在很聪明, 也因此, 他们能一起做的事情比想象中更多。

婢女们经过时总是看着他们俩发出窸窣的笑，九茌余光瞥见, 却不知她们究竟在笑什么。

蝉鸣忽然喧嚣的季节。

日头正高，小窗日影偏斜，有莺声啾啭。九茌懒懒起床，昨夜蝉鸣唤来了暴雨，她听了一宿，致使今日贪睡到这个时辰，不过空气得以洗净，异常清新。

与她不同，花满楼正独自坐在书房看书，她绕步进门时，正见他手指细柔抚过书页上的墨痕，他便是靠触觉判断字形从而阅读书籍，虽然极慢，但神情专注而宁静，让她靠近时，脚步声不由得放轻了下来，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打扰。

她坐在一旁，安静地杵着脸看着他。

他虽然看不见，却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

花满楼早已听见她的脚步声，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柔声道：“你来了。”

九茌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看你在读书，本不想打扰你。”

花满楼微微笑着：“你若感到无聊，不如我们做些别的？今日你想做什么？”

看书毕竟只是一个人的活动，总有一人无法参与其中。

想到他刚刚的认真，九茌回答道：“不，今日便看书吧。”

“你想看什么？我去替你找来。”

她摇摇头：“不必另外找，就读你手中的这本，我识字，可以念给你听。这样，我们俩都看了书，还更有效率一些。”

花满楼微微一怔：“小九……”

“之前说好了，我来做你的眼睛。”

有什么在这瞬间涌进了体内，搅乱了平静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