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提醒了他,他无奈苦笑解释:“不过是被麻烦缠上了,顺带连累了你。”
烧掉他们投宿的迎客来只是因为陆小凤自己被人盯上了,连带着差点害死九茌,幸好她没有像昨日一般一整日留在客房内,而是早早出了门,幸免于难。
“我没事。”九茌垂眸低声道,不留痕迹拂开他停留在自己双臂上的双手。
陆小凤一滞,尴尬的收回手掌,顿觉局促。
只有花满楼听出她冷淡语气里藏匿着不同寻常的柔软,笑了。
最冷硬的外壳里,往往裹着最渴盼春意的蕊。
这短短两三秒的拥抱,提前让她感知人情冷暖,唤醒了一个人渴望“感情”的心。
此举虽险,胜算却不小。余年目光细细盯着九茌那张冰雪消融的脸,嘴角勾起笑意。
有意思。
握紧掌心项链,她消失于人潮闹市,无一人察觉。
……
迎客来被烧,所幸无人出事。
三人齐回花家名下的登高楼,共议此事。陆小凤是江湖中的大名人,黑白两道,无论是找麻烦还是求助,谁找上他都不稀奇。
九茌默坐于一角,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分析,似独自置身事外,漠不关心。
谈论未果,密闭的雅间内时下没了声音。陆小凤望着杯中澄净浮出的酒光,一晌失神,花满楼摇着扇子,淡淡微笑,也一言不发。
“陆小鸡!”
窗扇破风推开,翻进一抹灰影,素麻短打,鹿皮软靴,走路行动竟不露丝毫声响,若非他主动大呼出声,谁也不会察觉到二楼雅间霎时间竟多出一个人来。
“你这只老猴子,怎么今日也找上我来了?”陆小凤眼都未抬,淡淡道。
灰影人身手极为灵活敏捷,陆小凤话音未落,那两指距离他的耳垂只差半寸。
陆小凤的左手仍擎着酒杯,右手却已锁住灰影人腕骨。桌上逐渐青瓷汤碗突然震颤,四手十二招已在还冒着热气的汤面倒影里拆完。
花满楼仍在微笑,九茌仍在发呆。
鹿皮靴间堪堪要踢翻酒杯之际,陆小凤忽然松手,任那袭灰影栽进空座。
“司空摘星,你的轻功退步了。”花满楼准确捧起面前的香茶轻抿,在他刚坐直之际,笑声打趣。
“还不是我刚刚喊他名字提醒了你们。”轻哼的少年腔调显然不符,一把抢走陆小凤面前的酒杯倒进自己的喉中。
“你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司空摘星白了他一眼,“我前天晚上就想找你喝酒……咦?”
他看到了坐在他左手边的九茌,他的手腕忽地僵在袅袅茶雾里。
这张脸竟与前夜留下惊鸿一瞥的清皎月晕重叠!
前天晚上他去迎客来找陆小凤,误入他人客房。床上拥被坐起的那人长发垂落,只露出半边脸,光是浸润着月光的半边脸就已让他屏住了呼吸,生了怯意,仓皇逃离客栈。
如今这人坐在了自己咫尺之距,又是只留给他侧颜,竟比前夜更教他不敢直视。
花满楼的扇骨无声抵住了滚落的酒杯,司空摘星这才惊觉他方才持着酒杯的手已空空如也。
“你,你……”
他结结巴巴的模样逗乐了陆小凤,轻咳一声,唤回他的理智,神色终于如常。
陆小凤给酒杯满上端正置于他面前,介绍道:“司空摘星,这是我的小师兄九茌,背后故事太长我就不讲给你听了。小师兄,这是司空摘星,是我和花满楼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
“酒池……”司空摘星眨了眨眼,神情天真烂漫跟了一句,“肉林?”
话音刚落,他就见九茌抬起目光扫到了自己身上,那漂亮到会让人紧张的眸子,那清冷到会让人畏惧的眼神,使得他不得不低下头去,错开视线。
他不敢与她直视,心中纳闷:男孩子长成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是九茌,不是酒池,”陆小凤察觉到气氛的尴尬,没办法只能开口,“那怪老头给你取的名实在容易误听,往后我就叫你小池子吧!”
“那我便叫你小九?”司空摘星见她对“小池子”这样的称呼都不反对,干脆得寸进尺,反正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他与这个少年将来也一定会成为朋友,亲近一些也无不可。
“小九好,我也叫你小九。”花满楼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满意。
九茌神情容色如古潭不起丝毫涟漪:“随便。”
陆小凤在两人之间来回瞥了一眼,打趣道:“你叫他小九,他可以叫你小七。”
花满楼无奈摇头道:“我毕竟年长几岁,他应该还未满双十年华吧。”
“小池子,你今年多大了?”陆小凤瞧着她问道,连带着令司空摘星的视线也转移了过去。
“不知,”她面无表情的回答,“只是从师父收养我那日计起,已过了十七年。”
“我年长你至少七岁,可以叫你小九。”花满楼满意的笑道。
“我与你差不多,也可以叫他小九。”司空摘星如是重复道。
“你们都叫小九,我偏叫小池子。”反正比叫‘小师兄’好,陆小凤暗自得意。
任他们所言,九茌的视线和思绪早已不在名字和称呼上,而是落在被推开的窗下,那盆似雪山莲的洁白花朵上。
落脚客栈被烧,说明陆小凤已经被人盯上,他不能再将九茌留在身边,以免再遭牵连。深思熟虑下,他决定让九茌暂时在花满楼的小楼留住,花满楼背靠江南花家,江湖各方势力不敢轻易滋事,他武功高强,又能护得住她,待他自己查明事情来龙去脉,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