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只准你来找七公喝酒，就不准我来了么？”她轻哼了一声，落座于两人中间的位置。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药师知道，她还在跟自己怄气，更觉无奈了。

冯蘅望向洪七公含笑的注视，语气瞬间轻柔缓和，问道：“七公，可愿陪我喝两杯？”

“喝酒自然是没问题的，可冯姑娘真是来找我喝酒的么？还是……”说着，眼神瞥向了黄药师。

哪里能瞒得过洪七公呢？分明是不放心自家夫君入夜无处可去，找了个由头寻人来了，否则也不会名为找人喝酒却没带酒具。

视线相接，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去，四方桌面以下，黄药师悄悄握住了她藏在衣袖中的手掌。

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洪七公拿起酒壶笑问道：“冯姑娘，还喝吗？”

她脸更红了。

黄药师替她答道：“七兄，只有两壶酒，还是兄弟陪你喝吧。”

他哈哈大笑，拿起酒壶率先饮下一大口，黄药师随即跟上，两人倒是喝的畅快尽兴，冯蘅自是没有在夜深喝酒的习惯，即使洪七公已从屋内给她拿出一个杯子，她也没有喝，只是手肘杵在桌面上捧着小脸看着两人对饮。

窸窸窣窣，柳条再次悠荡扬起，风静即止。

冯蘅看着两人，忍不住想起那年的华山论剑，既是老对手也是老朋友，时间愈久，情谊反而愈深，转眼间，第二次华山论剑也要来了。

就像是心有灵犀般，黄药师恰在此时开口道：“明年的华山论剑，不知何人能拔得头筹。”

“中神通已去，虽说过去五绝并立，但我看那老顽童周伯通功力已在我等之上，不出意外，天下第一当归属于他。”

“七公和段皇爷也修炼了《九阴真经》，明年结果尚不好说吧。”虽已知道结果，但冯蘅仍是装作懵懂无知问道。

“我与段皇爷都只修习了经书中的疗伤篇，真正的内功心法尚无触及，哪里能跟习得了全本的老顽童比。”虽这么说，但洪七公并不见遗憾，想来是对自己降龙十八掌颇为自信。

“嗯……若是习得《九阴真经》便能角逐天下第一，未免也太无趣了，当年王真人靠的可是自创的先天功，”她噘着嘴嘟囔道，“王真人那时可是很自信的跟我说，先天功不比《九阴真经》差的，可这十几年后，世上之人只谈《九阴真经》了。”

洪七公颇觉惊奇，问道：“冯姑娘还与王真人交谈过武学？”

她一听，不免得意起来，亮声道：“正是！我虽只是泛泛而谈，但王真人夸我有灵性，还想将他的武功传授给我呢。”

黄药师知道她这是骄傲的尾巴翘上天了。

“哦？王真人是如何与你说的？”

时移境迁，没有再瞒的必要，冯蘅便将当年王重阳与她商讨经书处置一事全然告知，洪七公和黄药师这才知晓，当年王重阳举办第一次华山论剑背后竟有这样深厚的缘由。

“……所以我当年就有了一个念头，华山论剑选出的天下第一，不仅是武功天下第一，更是要有着超出举世之人的宽广胸襟与格局，习武至超凡入圣也不过是囿于小我，反哺于国家社会才堪为大用，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站上顶峰，受到世人的景仰。”在她心中，前半生为国戎马作战后半生为武林殚精竭虑的王重阳配得上“冠世”一词，可第二次华山论剑练武练到疯癫的欧阳锋显然就不配。

“此话不错，”洪七公点头笑道，“既是如此，冯姑娘希望明年华山论剑由谁胜出呢？”

她微微垂眸思考片刻，再抬起头时，嘴角已挂上明媚的笑意：“我希望是七公！”

洪七公一怔，瞥了一眼正望向她的黄药师，才出声问道：“为何？竟不是你夫君？”

冯蘅摇摇头，仍是轻松笑道：“岛主大人不喜尘俗才居于世外，虽然一向逞强好胜，却不堪名声所累，即使拿了天下第一得了一时爽快，不过徒增虚名而已，怕日后要常受其忧，他可不愿担起什么匡扶天下正义的责任。而七公就不同了，仁慈仗义，本就有率领丐帮的领袖风范，更是半生参与进抗金卫国的事业中，担得起一句心怀天下，五绝中，拥有如此胸怀的，除了王真人，就是七公你了。”

这一番话引得洪七公心花怒放，连连大笑：“黄老邪，连你妻子都心向我这边了。”

黄药师但笑不语。

“不过，明年华山论剑的结果不好说，可能要令冯姑娘失望了。”

暂且不提周伯通，连段皇爷也学会了王重阳亲传的先天功，还有苦苦追寻经书的欧阳锋，要真论起第一来，洪七公自认还没有把握。

冯蘅思忖了片刻，突然露出喜色：“我在梦中还预见了不少武功秘籍，有些可不比《九阴真经》差！七公和岛主大人可有兴趣一览？我现在能默写出来！”

第121章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一听到默写, 黄药师条件反射似的身体一僵，正握住冯蘅的手突然用力让她立刻偏头瞧向他，只一眼就让她懂得了他的恐慌。

“现在, 你在我身边呀。”

就这一句话已令他安了心。

洪七公就近回房间给她找来了笔墨和纸张，还将房内的油灯带出挪到了四方桌正中央，为她照明。

冯蘅将笔尖润湿，立刻动起笔来。

“他强由他强, 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 明月照大江……”

围聚过来的两人分别站在她身后的一左一右, 皆聚精会神看着一个个落于纸上的漂亮字体，却无心欣赏书法，而是不约而同的被书写内容吸引住了。

“高妙，实在是高妙！”洪七公越看越惊奇, 忍不住赞叹道。

最后一字落笔, 冯蘅搁置狼毫, 将默写的《九阳真经》递给了洪七公, 他一接过便就着昏黄的烛光细细端详起来。

五绝个个都是武痴, 只是程度深浅不同，一见前所未闻的武功秘籍都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她瞧着洪七公两眼放光的看着口诀内容, 解释道：“此乃《九阳真经》。”

“《九阳真经》？”洪七公抬起视线, 疑惑道，“《九阴真经》何时有了孪生兄弟？”

她笑道：“说是孪生兄弟倒也不错, 当年王真人在嵩山斗酒输给一位奇人神僧, 便借出《九阴真经》, 此人根据《九阴真经》延伸而创作了《九阳真经》，亦可以说是补其不足。”

“怎么说？”

“岛主大人和七公都或多或少看过《九阴真经》, 也知道经书的风格是以柔克刚，以阴胜阳，极重阴柔，这本不错，可这位斗酒神僧却认为，真正精妙武学应是阴阳调和、刚柔并济的中和之道，以此为纲，便有了《九阳神功》。其实黄裳阅尽道藏而作的《九阴真经》已是达到极深的境界，可这位斗酒僧入儒入道也入佛，思想来源更为驳杂，相对应的也更为开阔，跳出了道家哲理的局限，可以认为是补齐了《九阴真经》的短板。”

黄药师一听，大为震惊：“不错！”

他当年获得《九阴真经》本是想以此为参照创作出另一套神功，构想的便是这个方向，只是他也局限于从道家经典中找寻出路，却未曾想到斗酒神僧借儒家佛教理论以突破禁锢开辟了另一条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江湖何其之大，人外有人，真是不能不服。”洪七公听了她的介绍后，再观阅这口诀，越看越觉得惊叹，世上只认为五绝乃当世最强，却不知道隐世高手更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