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星月浸窗纱，一支清影斜。

整夜无事。

……

“娘亲！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呀？”一大清早的闹腾动静，小女孩就像黄鹂一般清脆响亮的嗓音满院子响起。

睁眼便不见冯蘅的黄蓉果然是吓得到处寻找，生怕她的娘亲又丢下她了。找遍了她们所住的别院未果后，便径直冲向了他爹爹的小院，可还未敲门进入时，就见她爹爹披上了件青衫出了门来，看样子是刚被她吵醒，才下了床来。

“小声些，别吵着你娘睡觉。”

黄蓉闻言惊奇的睁大双眸，透过未关严实的门往里望去，床上里卧有一人正安睡着，的确是她的娘亲，她奇怪的喃喃自语道：“昨晚娘亲不是在陪我睡觉吗？怎么来爹爹这儿了？是我忘记什么了吗？”

面对单纯的女儿，纵使昨夜再如何理直气壮的黄药师此刻也不免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稍作掩饰，才低声道：“蓉儿你如今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依赖爹娘，明白吗？”

“不明白。”黄蓉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撅着小嘴，拧着秀眉，一脸不高兴：“我长到如今这么大才见到了娘亲，亲近一些怎么了嘛？倒是爹爹，也不是小孩子，怎么这般依赖我娘亲？”

一番童言无忌的话却说的黄药师哑口无言。

晴云轻漾，熏风无浪。

太湖再好的风光亦无法长留观赏，桃花岛五人午时用了餐后，便到了分别的时候，此时距离八月十五醉仙楼之约仅剩两天，三人旋即动身，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嘉兴南湖之畔的醉仙楼。

黄蓉知道郭靖会来此赴约，她带着爹娘二人来便能够证明江南五怪并非自己爹爹所杀，因而开心的说道：“等明日后日见了靖哥哥，爹爹你一定要好好跟他解释清楚，他就不会跟蓉儿置气了。”

黄药师与冯蘅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只有无奈，哪敢告诉她真相。

第112章 谁爱忍谁忍去！

黄蓉满心欢喜的计划着等郭靖到了此地该如何解释, 浑然不察她的爹娘对此一言不发，不过三人抵达醉仙楼时，天色已晚, 舟车劳顿之下，都各显疲态。

找老掌柜开了两间客房之后，本是打算各自回房歇息去，但在上楼之际, 冯蘅忽然转过身对紧跟其后的老掌柜说道：“掌柜的, 你最好今晚把店里值钱的东西收起来。”

老掌柜一脸莫名：“客官, 这是为何？”

“你这儿十八年前不是被人砸过一次？明天可能会再遭受一次劫难。”

老掌柜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嘴角抽搐道：“不，不会吧。”

“我只是好意提醒，你若不信……”冯蘅叹了口气, 指着门口道, “唉, 旁的也便罢了, 我只是可惜苏东坡所题的醉仙楼牌匾, 不如你今天就卖给我，好过明日被砸。”

老掌柜闻言瞪大双眼, 倒吸一口冷气, 匆匆撂下一句“客官, 你们的房间在右手边尽头两间”后，调转下了楼去, 大喊着“伙计”找人去了。

黄蓉睁着一双懵懂单纯的眸子看向她：“娘亲, 明日谁会动手吗？”

冯蘅摇摇头, 并不直接作答，提醒她：“我若带上了人皮面具, 蓉儿就不能叫我娘亲了，明白吗？”

她眨眨眼，乖巧答应：“明白了，小叶哥哥！”

山雨欲来风满楼，无雨之夜蓦地狂风乱作，酒楼客房的木质窗户吱呀哗啦的一阵响，室内烛火却还算安稳的燃着。

“……明日的情况大概就是如此了。”

夫妻夜话，谈的全是明日之事，可以想见是人生中最憋屈的一天，偏偏还得瞒着女儿。

想想的确很气愤，可只要当成是演戏，黄药师反倒觉得有那么一点意思，勉强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冯蘅思忖了片刻，坚决说道：“不行，不能平白被冤枉！虽然注定是要挨打挨骂的，可我们一定要先一步占据道德制高点……明日他们若询问，岛主大人不要直接承认，先厉声反驳，再装作‘屈打成招’！郭靖和柯镇恶反正是认定了，问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也许根本不会问，但岛主大人的回答却是告诉七公和全真七子的，要让他们知道两个老实人也会做错事！东邪是宽宏大量不去计较！等到真相大白那日，要让所有人给岛主大人道歉！”

眼看着她越来越激动，竟直接从床上坐起，黄药师好笑的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也随她坐起：“他们伤不了我，最多是受一些言语上的辱骂，可这在江湖上冠我‘东邪’之名时就已注定，我又岂会在意呢？”

“可有人会在意，”冯蘅偏过头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伤心委屈的嚅声道，“虽然蓉儿心悦郭靖，但明日一事上自然是偏向她亲爹的，爹爹若被围攻被辱骂，她肯定很伤心，更何况……我也一样。”

她无法想象明天自己在一旁会有多煎熬。

唉，他在心里叹着气，亲吻着昏暗烛火映照下妻子莹润的脸颊：“若按照你之前所说，这便是我们与他们在明年华山论剑前的最后一次接触了，等一切结束了就好。”

冯蘅撇过脸去，不说话了。

怪只怪他们只是配角，只是起到了促成矛盾产生、推进剧情发展的工具人作用，再不甘心也毫无办法。

这已经是第二次如此确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了。

“对了，明天周伯通可会出现？”

她一怔，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抬眸对上黄药师，轻声道：“在遇见瑛姑后，我实在不知道如今该怎么面对他，便想着等到明年的华山论剑，我和他还有瑛姑三人同时在场时，一次把话全说开。”

二十年，从头错到尾，此事何解。

“如此也好。”一声叹息。

翌日午时，气温炎热，湖水蒸腾，空气潮湿。

住在醉仙楼最顶楼最角落房间的冯蘅起了床，悠然的下了楼去，站在楼梯上正瞧见一楼大厅“惨状”，遍地碎瓷壶碗，和断了腿的桌椅板凳，店里的伙计们正埋头打扫着。

她仔细瞧了瞧，却发现原本富丽堂皇极其文雅的装潢布置全没了，值钱的字画一样都不在，地上的“残骸”分明都是些不值钱的旧货。

老掌柜听见脚步声，抬头朝着她笑：“多谢客官昨日的提醒，小人连夜已更换了物品，楼外匾额也撤下来了，今日店里虽被砸了，嘿嘿！小的及时拦住了其中一个道士，要了赔偿！”

说罢，给她展示手掌中的大块银锭子。

冯蘅闻之哈哈大笑起来，全真教道观比不上佛教寺庙来的富裕，这锭银子怕不是要了他们这群穷道士的老命。

让他们无脑来找茬，爽快，爽快！

哼！武侠世界也不是仗武行凶的地方，干了坏事照样得照价赔偿！

老掌柜的也跟着她一起得意的大笑，他虽换成了便宜的桌椅板凳，可所讹的赔偿却是一分不少，仔细算下来，他还有中间差价赚呢，祸事变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