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心声吐露，冯蘅开心的溢于言表，长舒一口气道：“我愿随你来，本是想尽我所能帮助你，同是女人，我大概能够感同身受，心中也会产生怨恨……所以一开始我其实很苦恼，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为你做些什么。如果是我的话，得知自己只是个移情的替代品，我只会一走了之，绝不留恋，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她想起了回到原来世界后，得知书中描写的黄药师与梅超风的师徒恋暗线，而“冯蘅”只是个替身时的震惊。她那时虽然失去了记忆，却敢肯定得出结论，若黄药师不爱冯蘅，那么冯蘅也绝不会爱上黄药师，她绝不愿作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只想要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的爱情。

是余年一步步引导她相信黄药师深爱的只有她，而不管作者是怎么设计的，书上是怎么写的，读者是怎么讨论的。只有当她坚信这一点，才会在空白的梦中等到了与他的再见……此后，再次爱上他，恢复了记忆，得到了第二次穿越的机会。

所以当她将自己代入到瑛姑身上，想到有一个男人将她当做替身却是爱着另一个女人时，她只会果断了结这一切，哪怕错付了感情也会很快收回来，她绝不容忍。

瑛姑愣了，而后苦笑道：“我们的确不同。”

感情是不讲道理的。

“是，人与人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你是瑛姑，你不是冯蘅，你爱着周伯通，哪怕在知道这件事后，你还是爱着他……唉，我实在很纠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番话，只会显得虚伪、惺惺作态，可瑛姑如今已知道她待人真诚坦率，如何说的便是如何想的，否则也不会令聪明狡诈的东邪和单纯的周伯通同时倾心。

“不管是转头就走，还是继续痴缠，我只要周伯通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当年他是完全把我当成了你的替身来移情，还是有过哪怕一丝对我的真情实意，我只要弄清楚这一点。”

冯蘅看着夜色下她沉寂的神情，顿觉心中酸楚，不对等的感情太过伤人。她忍不住回想书中剧情，她很确信，虽然书中周伯通的确抛弃了瑛姑，可诸多细节表示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只是思维与常人不同，也不会表达。

可有何书中细节可以佐证他的真心呢？她在脑海中苦苦思索着。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她幽幽的念完，瑛姑的表情大变，愈发震惊：“你为何会知道？”

冯蘅摇摇头，轻声道：“这是你与周伯通私下定情之作吧？若你只是我的替身，又怎会有这句词呢？我与他之间从不谈风月，和这句词更是毫不相干。”

瑛姑神情恍惚了起来，想起了两人共处的那些日子。是啊，哪怕大部分大部分是虚假，也会有片刻流露出真情实意。

此时月已挂中天。

冯蘅站起身来，向失神的瑛姑辞行：“三日之期已到，我该走了，多谢你的照顾。”

瑛姑没有站起，也没有说话。

她迈出一步后，突然停住脚步，回了头：“若我能见到周伯通，你是希望我劝说他来找你，还是希望我替你出气，揍他一拳？”

瑛姑望着她，笑了，流露出许久未曾展露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无需你劝，我自会找到他，即使是要揍这个负心汉，也该由我亲自来。”

两人相视一笑。

“差点忘了，”她再次转身，将木架上的匕首取走塞入怀中，对瑛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夫君送我的任何东西我都得好好保存，若有遗失，他可要生气了。那么，告辞了！”

冯蘅就着昏黄的油灯光亮离开小屋，循着来时的记忆走出遍布沼泽的迷阵。

瑛姑没有送她，也没有出声指引，但却从屋内取来另外六座油灯盏点燃，置于栈道上一排，为她将整片沼泽照亮，站在屋外目送着她离开，直到那渐小渐模糊的身影彻底消失于黑暗中。

……

寂静林间，冷清月光，被照亮的世间颜色都成了墨黑，于墨黑深浅处，有一人长身鹤立。

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让他等自己。

“岛主大人！”

冯蘅满心怀喜的向他跑去，黄药师早已听见她的脚步声，看着她再一次的跑向自己，搂住她的双肩，仔细瞧着她是否有受伤的痕迹。

“瑛姑没有伤害我，我只是在她的小屋做客三天。”

“那就好。”

“而且呀，我们还成了朋友！”

他已基本检查完毕，听见她说这话大感惊奇，可随后又释然笑了笑，是她的话倒也并不奇怪。

两人携手踏着月色离开。

……

赶路的急，抵达江浙境内时居然提前了两天，行程因此更改，他们掉头直上，决定先去归云庄探望陆乘风。

消息先一步传到，船只抵达太湖边上时，陆乘风早已在宅院前恭候了。

“师父，师娘，此行辛苦了！”

已除去人皮面具露出真容的冯蘅和黄药师向他微笑点点头，但视线很快就被他身后推轮椅的一人吸引去了。

“你是……”

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人凝视着两人的面容，目光颤动的厉害，竟就这么直接跪在他们面前猛磕着头：“师父，师娘！”

“默风，是默风吗？”

虽神情沧桑了些，却还是跟年少时很接近的长相，五官特征都没有变化。

黄药师扶他不起，他仍是跪着，含泪点着头道：“师父，师娘，我是默风啊！”

原来，他们当日北上寻人扑了个空，是因为冯默风恰好南下来见师父。他听闻陆乘风寻找自己，又听说了黄药师离开桃花岛曾在江浙一带出现的消息，便激动的南下找上陆乘风求见师父，恰好从陆乘风那里听说了冯蘅死而复生回到了桃花岛，以及黄药师愿重收他们为弟子的意思，更是激动而迫不及待的要见两人。

“你还活着，”冯蘅含着泪抚摸着他的脸，看向他完好的双腿，哽咽道，“能健健康康的再见面，好，真好！”

过去从书中得知弟子们双腿都被打断，可此前陆乘风的复述中却是只有他和曲灵风落了残疾，不管怎样，如今梅超风已离世，幸好还见着了桃花岛小师弟冯默风，才没让桃花岛一脉彻底凋零。

归云庄内，四人齐聚，往日恩怨只作云烟散，彼此间再无嫌隙。

迎着师父师娘关切的询问，冯默风将他这些年在外的经历一一诉说。

自与曲灵风和陆乘风分别后，他想起黄药师和冯蘅平日的忠义教导，便一路北上，来到金人占据的领土内，伺机暗杀金人将领。仗着自己自桃花岛学来的武功于夜间找准时机悄无声息处偷偷潜入金人军营，还得手了几回，杀了几名百夫长，白天则伪装成寻常铁匠隐于市井人潮间，这十几年来，竟也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