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你要知道,”他开了口,意味深长的盯着她,“你能留多久不是看你能为我做多少事,而是看我的心情。”

“……虽然知道是事实,但听着真是让人心情不快。”她小声咕囔着。

“所以别做无用之事。”

“那我需要做什么?”她对上他的视线,又补了一句,“才能让你心情好。”

“这个也要看我心情。”

“……”

谁让她有求于他呢?白吃白住的人根本没有话语权。

不过,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她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安心住在这儿吗?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话。

“但我还是想做点什么,被人伺候着总觉得心里难安,你是主人,有仆人照顾伺候,可我不是呀,所以还是得找些事来做,我看仆人叔叔也挺累的。”

“你同情他?”黄药师眉头一压,眼神突然冷了几分。

“可以这么说吧,”冯蘅意识到他语气的变化,声音弱了些许,回答也小心翼翼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还身患残疾,不值得同情吗?”

“他的眼睛和耳朵,你应该猜得到是拜谁所赐。”

他的话让她不寒而栗,又回到了第一次正面对立时她恐惧的心情,想起在竹林里的箫声,扔她入湖差点淹死的事情。即使这两天相处的和谐,让她潜意识里认为他并非是个难相处的人,但毕竟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她仍然对他又敬又怕。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个滥杀无辜的恶魔。”她悬着一颗心说出这句话。

“哦?因为我答应不取你的性命?”

“不光如此,我这几日确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并没有生我的气,那日莽撞无知,还摘了你培育很久的草药当成野花拿去沐浴,也不见你找我计较……因为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我不能轻易的去评价这种量刑的惩罚是否合理,这种行为或对或错,但我毕竟只是个片面的外人,从个人情绪上和直观感受上,我是觉得很可惜的。”

冯蘅还是如实说了,他那么聪明,假话一听便知,说真话或许还能期待他的理解。

黄药师此刻的表情很微妙,前一秒还冷酷的神情随着冯蘅的话语,而渐渐消融,当他看到最后她说着又垂下视线不敢看自己的模样,语气终究软了许多:“我的确喜怒无常,也从未自认是个好人,做事随心所欲,从不顾忌礼教法度,你没有随便下结论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做法,虽然我还是知道你有所不满。”

“也不至于不满啦,最多是不理解……”她听他语气里再也没有刚刚瘆人的冰冷,这才放心的自顾自的开口,“你也知道,相互理解是人与人相处的前提……”

“你觉得一个人得做多少恶事才能配得上这样的惩戒?”

冯蘅一愣,竟思前想后也不能给出答案,就在他见她不说话要开口的时候,她却抢声道:“算了,岛主大人,请不要告诉我,仆人叔叔现在已经受过惩罚改过自新了,我也不想以他过去的错误来对待如今的他,毕竟,与我而言,还是受他照顾的多。”

有些事情就让它成为迷好了。

她说完之后,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眨了眨眼:“怎么了吗?”

“我在想,你到底是真那么宽容,还只是胆子小。”

“……那就当我胆小吧。”

第7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安静的午后,书房的阳光充足明亮,地板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鎏金,让人温暖的色泽。

冯蘅靠在书架上,手上正捧着段成式的《酉阳杂俎》,目不转睛,看的入迷。这本唐代笔记小说集记载着各种奇人异事,她当志怪小说来看,倒是觉得充满了奇幻诡谲,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脑洞了得,虽然现在书是繁体字,不过她阅读起来没什么障碍,也算是专业技能了。

那天只是尝试向黄药师申请能不能进书房看书,结果很轻易的就被应允,让她十分的惊喜,虽然时空完全不同,这里的藏书远比她家的书架要丰富的多,就像小型的图书馆,当然她不完全只是为了看书……

“原来是宋代,宋代……还行吧,”冯蘅在翻找了所有书籍,发现最新的一本是朱熹的著作,就确定了现在是宋代,也许是南宋,也许是北宋末,“不过,有我最喜欢的文人呐!”

“哦?是哪位有此荣幸得你青睐?”门口幽幽传来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岛主大人,一定要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吓人吗?”她回过头,一脸哀怨。

“何谓悄无声息?难道我进来还要敲门吗?”他理所当然道。

冯蘅撇撇嘴,不说话了,转身将手中的书放回了架子上,语气不冷不淡:“岛主大人的地方,自然岛主大人说的算了。”

黄药师背手踱步进来,走到她身边,瞥了一眼她刚刚放回去的书:“《酉阳杂俎》,倒是像你的喜好。”

她抬了一下眼皮,心里却不爽起来,像《酉阳杂俎》这类的小说集,根本不算文学上的正儿八经的大雅之作,别说宋代了,到清朝也如此:“是啊,我就喜欢这种书。”

“但你刚刚说最喜欢的文人却是当世的。”

“嗯,文人之中最爱苏轼,”她点了点头,却见他一瞬即逝的诧异,“怎么?很意外吗?”

“苏东坡文学造诣虽高,但诗词作品豪放,你能喜欢确出我意料。”

“虽为豪放派文人,但比起辛……”辛弃疾的名字险些脱口而出,幸亏她及时记起辛弃疾是南宋人,比朱熹稍晚几年,此时还还未必成名,连忙改口,“……比起一般的言语粗犷,他的豪放更体现在境界的豁达,苏轼思想上融合儒释道三家学说,远比一般学者要开明的多,然而仕途坎坷多舛,性格却越发洒脱,这种乐观豁达也是我欣赏他的原因之一,至于他的作品就更不必说了,无论诗词、散文、书画都是同时代顶尖,古今屈指可数的全才,也是名垂千古的大文豪!”

黄药师见她一脸认真的娓娓而谈,神情也是充满崇敬,可见真的喜爱:“东坡离世不到百年,若你早生一些,或许能与他推杯换盏。”

“若是真能与他面谈一席话,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离世不到百年,以她对于苏轼的了解程度,也判断出来了如今的年代,大约在公元1200年前后,误差应该不超过十年,所以应该是南宋,辛弃疾不仅成名了,甚至还快……咳咳,早知道刚刚就不那么慌张了。

不过,南宋却算不上一个很好的朝代了,政治上尤为可怜。

“岛主大人咳知道我最喜爱他的哪一篇作品吗?”她突然仰着头望向他,双目含笑,眼波流转。

“如你所爱,欣赏他的豁达,若非赤壁赋三篇,就该是那首《水调歌头》罢。”他想了想,苏轼作品浩如烟海,佳作也是数不胜数,除却诗词之外还有古文,但依她的喜好,与作品的传世力度考量,当是如此了。

“嗯……前后《赤壁赋》确实境界斐然,《水调歌头》更是中秋词中让‘余词尽废’的谪仙之作,我的确喜爱非常,但另有一首词让我每当念起,就会忍不住悲伤愁苦,只短短七十字,却有黯然销魂的百般滋味。”

黄药师心下了然,就见她已经在低声缓吟了起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