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走廊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一个穿着警服，身材伟岸的男人。

他面容沧桑，额角到太阳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一只手不自然地垂着，另一只手拄着拐杖，站姿却依旧挺拔。

是姜建林。

林毓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呼吸骤然停止。

第二十章

“星星是在你被拐来的时候就怀上了的。”

“我没有碰你，也没让别的任何人碰你，只是当年的情况，我只能把星星认作是我的孩子。”

“林毓容，当年将你拐走的罪犯已经绳之以法，毒村也已经被彻底捣毁，你……是当年的受害者，如今案件尘埃落定，理应知道这个消息。”

姜建林的话像投入深潭的巨石，砸得沈问津和林毓容心神俱震，脸上血色褪尽。

曾经被他们视为十恶不赦的毒贩，如今却发现是身穿警服的英雄。

林毓容嘴唇颤抖，看着那个一身伤痕、拄着拐杖的男人，又看向病房里昏睡的姜望星，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姜建林目光沉静地回视他们，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疲惫与坦荡。

“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做鉴定。”

他声音粗粝，“现在……我想先去看看孩子。”

沈京舟喉咙发紧，沉默地点了点头。

姜建林拄着拐杖，一步步，有些踉跄却坚定地走进病房。

他在病床边缓缓坐下，那只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极轻极轻地拂开姜望星额前的碎发。

这个在毒窝里卧底数年、身受重伤都未曾掉一滴泪的铁汉。

在看到姜望星瘦削苍白的小脸时，眼眶瞬间红了。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女儿冰凉的额头，声音哽咽破碎：“星星……爸爸的星星……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从随身带着的、洗得发白的旧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公主裙和一双小巧的皮鞋，放在姜望星枕边。

“爸爸答应你的……回来了……”

姜望星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聚焦在眼前那张刻满风霜却无比熟悉的脸庞上。

她愣了几秒，巨大的难以置信和委屈瞬间决堤。

“爸爸……！”她猛地扑进姜建林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嚎啕大哭，“你回来了……这次不是梦，对不对？星星等到你了……”

“对，爸爸回来了。”姜建林紧紧抱住姜望星，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泪流满面。

病房外，林毓容看着这一幕，终于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肩膀剧烈地耸动。

沈问津红着眼圈，将她揽入怀中。

后来，一切真相大白。

姜建林的英雄事迹被传扬。

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也确凿地摆在面前。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

林毓容蹲在姜望星面前，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哽咽的期盼：“星星……要不要跟妈妈回家？我们一家人……以后一起生活。”

沈京舟站在林毓容身后，心脏揪紧，目光紧紧锁着姜望星。

姜建林站在稍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女儿，然后，极其轻微地，对她点了点头。

姜望星看懂了那个眼神。

爸爸希望她和真正的家人在一起。

她低下头，很久，慢慢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抬起脸，视线越过面前的妈妈和哥哥，落在了那个独自站在走廊光影交界处的、拄着拐杖的身影上。

“我想跟爸爸一起生活。”

她声音很轻，却很清楚，“妈妈有哥哥，有叔叔。爸爸……只有我了。”

林毓容的眼泪瞬间涌出，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

沈京舟扶住林毓容颤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塞，声音沙哑：“星星……至少，和姜叔叔一起，跟我们过完这个中秋，行吗？”

最后，是姜建林劝说了女儿。

他摸着她的头，说：“星星，留在云城，好好陪陪你妈妈。等你长大了，再来京城找爸爸。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女儿。”

姜望星最终听话了。

再后来，姜望星主动提出要参加高考，要去京城，和爸爸在一起。

曾经的学霸光环早已褪去，智力受损的她，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沈京舟接手了辅导她的任务，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她，仿佛要将前世亏欠的，尽数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