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衍低头宠溺地吻了吻她的发鬓,应了声是,眼角余光扫过林云瑶,却丝毫没有停留。
那一瞬,林云瑶再也压不住胸腔里的疼
她想起有次她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他背着她走了整整一日山路求医,脚磨破了也不肯停。
那时他说,“阿瑶,再忍一忍,等咱们回家,只要你活下去,我一定日日只守着你一人。”
话音仿佛还在耳畔,眼前的景象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脚。
转身时脚步踉跄,撞在门框上发出轻响,她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红帐内交颈而卧的影子,那场面像利刃,狠狠剜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抖着手摸出怀里那本出宫名册,炭笔在指间打滑,好几次才写下 “林云瑶” 三个字。
当年她跪在忠勇侯府的正厅,签下那张断绝关系的契书,父亲甩袖离去,林书桐在一旁捂嘴偷笑。
继母踩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记住了,从今往后,你与我忠勇侯府再无瓜葛。”
那时的她,满心都是 “只要能陪在时衍身边,什么苦都能吃” 的念头,哪怕被赶出家门,也丝毫不在意。
可如今……
泪水砸在纸上,晕开一片墨痕,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她要离开这里,远离皇宫,远离侯府。
她要走的远远的,找一处没人认识她的小镇,永不回头。
还没等她将名册藏好,殿内又传来传唤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林书桐正被抱坐在傅时衍腿上,双臂缠住他肩背,神色倦怠。
林云瑶目光平直地掠过眼前的景象,将水盆轻轻放在桌案上,又把叠好的寝衣搁在一旁,转身退到殿外。
她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宫墙,长叹一口气。
十日,还有十日就是宫女出宫的日子。
她就能抛下一切,彻底离开。
第二章
是夜,宫道上的红绸还未撤去,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林云瑶和小宫女交完班,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奴婢房,刚推开门,就被两个嬷嬷死死按住。
“林云瑶,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娘娘的凤钗丢了,有人看见你白日里在凤仪宫徘徊不去,还不快随我们去见娘娘!”
林云瑶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腕却被掐得生疼:“我整日都在乾霄殿,哪里去过什么凤仪宫!”
“吵嚷什么?是不是你偷的,一审便知!” 嬷嬷们不由分说,像拖牲口似的将她拽向凤仪宫。
凤仪宫内红烛依旧高烧,林书桐正坐在梳妆台前垂泪,发髻上的珠翠随着抽泣轻轻颤动。
傅时衍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姐姐,你怎么还和幼时一样?从前父亲送的衣衫你偷也就罢了。”
林书桐见林云瑶被押进来,倏地起身,泪水涟涟地扑到傅时衍怀里。
“可那支凤钗是陛下登基时赏我的,上面的东珠还是先太后遗物,妹妹实在不能再让给你……”
林云瑶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我没偷你的东西。”
“没偷?” 傅时衍指着桌案上那支流光溢彩的凤钗,声音冷得像冰,
“朕的人亲自从你房里搜出来的,你还想狡辩?”
“不是我……” 她还想辩解,傅时衍却已不耐烦地挥手:
“看来你还是惦念着对朕的那点恩情,竟敢觊觎后位到行窃的地步!来人,掌嘴三十,让她好好记着自己的身份!”
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一人按住林云瑶的肩,一人扬手就打。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回荡。
林云瑶的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眼前却晃过岭南暴雨夜的场景
那时缺衣少食,她和傅时衍相互依偎着取暖,他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说:
“阿瑶,等我回去,绝不再让你受这般苦。”
“啪!” 第二记耳光落下,嘴角渗出血丝。
她想起她被毒蛇咬伤时,他放下身份跪在猎户门前磕了一百个响头,才求来解毒的草药,回来时膝盖肿得像馒头,他抱着她说:“阿瑶,我一定会护住你。”
“啪!” 第三下,第四下……
巴掌像雨点般落下,每一下都带着刺骨的疼,林云瑶被打得偏过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傅时衍抬手,动作自然地为林书桐紧了紧肩头的披风。
烛火映着他微蹙的眉峰,那原本独属于她的关切,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她淌血的心里。
打到第二十下时,林云瑶已经头晕目眩,唇角的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
傅时衍的目光落在林云瑶红肿的脸上,胸口发闷,他想要下令停下,却被林书桐的声音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