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 沈晚瓷 灵位”??
妻!
这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也抽在所有知情人心中!
他面向关外广袤的、属于北狄的疆土,那里曾是沈晚瓷浴血奋战、最终埋骨的地方。
他猛地双膝跪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片土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忏悔和嘶吼,声音在空旷的关隘间回荡,震撼着每一个士兵的心灵:
“阿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看这雁回关!你看这万里河山!是你用命夺回来的!”
“可我……我却为了那虚伪的安宁,为了那毒妇的谎言,亲手把你逼上了绝路!”
“我霍孤舟枉为人夫!枉为将军!我罪该万死!!”
“阿瓷……你听见了吗?!你回来啊!回来杀了我!杀了我这个负心薄幸的混蛋!”
他一遍遍地嘶喊,直到嗓子彻底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用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粗糙的城墙砖石上,磕得鲜血淋漓,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数万将士鸦雀无声,只有塞外的风声呜咽。他们看着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形如疯癫的骠骑将军,心情复杂。
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撼。
他们知道,这位将军的忏悔,是真的。但他的罪,恐怕此生难赎。
霍孤舟在雁回关城墙上的疯狂举动,很快传遍了边境,也传到了北狄。
北狄王庭得知公主秦月筝被霍孤舟休弃并软禁,视为奇耻大辱,加之雁回关等重要城池被收复,新仇旧恨叠加,北狄王悍然撕毁了短暂的和平协议,集结重兵,再次对大梁边境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战火重燃,边境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第十六章
然而,就在满朝文武为派谁挂帅出征而争论不休时,一个消瘦得几乎脱相、却眼神如同燃烧着鬼火般的身影,出现在了金銮殿上。
正是霍孤舟。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战袍,那是当年他与沈晚瓷并肩作战时常穿的,跪在御前,声音因长期的嘶喊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志:
“陛下,北狄犯境,臣请旨,率军迎敌!”
皇帝看着台下这个形销骨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臣子,眉头紧锁:“霍爱卿,你……你的身体……”
“陛下!”霍孤舟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簇鬼火燃烧得更加炽烈,“臣的身体无妨!北狄乃害死晚瓷之元凶!此仇不共戴天!臣恳请陛下,允臣率一支孤军,深入北狄腹地,直捣黄龙!臣愿立下军令状,不破北狄,誓不归还!”
他的语气,哪里是请战,分明是求死!他要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愤怒,用最惨烈的方式,为沈晚瓷复仇,也为自己寻求一个解脱!
皇帝沉默良久,看着霍孤舟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最终,沉重地叹了口气,准奏。他知道,这或许是霍孤舟唯一的救赎,也是平息北狄之患的一步险棋。
霍孤舟只点了五千轻骑,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百战死士。
他们没有携带过多的粮草辎重,只带了复仇的火焰和必死的决心。
战场上,霍孤舟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沉稳持重的统帅,而是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杀神!每一次战斗,他都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他的打法毫无章法,只有最原始、最暴烈的以命搏命!
敌军的长矛刺穿他的肩胛,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手一刀将对方劈成两半!箭矢射中他的大腿,他直接折断箭杆,继续冲锋!
他浑身浴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的疯狂火焰,让所有面对他的北狄士兵都感到胆寒!
他专挑北狄的将领厮杀,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们斩于马下,仿佛每杀一个敌人,就能减轻一分心中的罪孽感。
五千轻骑,在他的带领下,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惨烈的代价,硬生生撕开了北狄的重重防线,一路向着北狄王庭的方向疯狂突进!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终于,在经历无数次血战,五千轻骑只剩下不足百人、人人带伤之后,霍孤舟带着这支残兵,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了北狄王庭之外!
北狄王根本没想到霍孤舟敢如此疯狂,王庭守卫措手不及。
霍孤舟一马当先,冲入王庭,直扑那座象征着北狄最高权力的金顶王帐!
北狄王仓促应战,但面对状如疯魔、武力值飙升到极致的霍孤舟,他根本不是对手。
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杀,霍孤舟浑身是伤,却最终一剑斩下了北狄王的头颅!
第十七章
他提着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踉跄着走上王座前的台阶。
王庭内,幸存的北狄贵族和士兵惊恐地看着这个如同血人般的杀神,无人敢上前。
霍孤舟站在曾经不可一世的北狄王座上,脚下是敌人的尸骸,手中是仇敌的头颅。
他完成了复仇,收复了失地,甚至踏平了敌国的王庭!这本该是无上的荣耀和胜利的快意。
可是,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心中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冰冷。
他抬起头,望向南方,那是大梁的方向,是雁回关的方向,是……她长眠的方向。
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寂静的王庭中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他张了张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那片虚空,轻声说道,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阿瓷……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