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哑的声音在身侧传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裴之铭带着些哽咽的“娘亲”。

沐瑶笙觉得有些可笑,这样亲昵的称呼她曾期盼了五年,可尽心尽力付出的整整五年,她等到最后也始终未曾等来。

裴清晏很少会称呼她,更多的时候只会说一声你,亦或是直呼她的名字,而裴之铭……他恨极了自己这个“抢”走他母亲位置的继室,叫过你,叫过沐氏,甚至叫过坏女人。

倒是没有想到,在她与裴清晏弃夫后的第三年,她终于等到了。

只可惜,她也不需要了。

沐瑶笙甚至头也未抬,只抿了一口小二送来的茶水,开口时的声音透着疏离与冷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弃夫书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让京兆府送到了宣平侯府,如今我与侯爷世子毫无关系,我可当不起侯爷与世子这声称呼。”

“侯爷的夫人与世子真正的娘亲此刻应当还在府中?这世道女子难为,侯爷不该唤我闺名,世子也不该唤我为娘亲。”顿了顿,她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终于抬起了头,“这样叫,会让我夫君误会。”

明明早有心理准备,可亲口听到沐瑶笙承认自己已经嫁人,裴清晏与裴之铭仍旧瞳孔猛地紧缩,心脏如同被刀剜一般痛苦。

裴清晏倏然红了眼,缠着唇,却不住的摇着头,“不是这样的,笙儿,你怎么会成亲呢?你明明……明明那样爱我……笙儿,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沐菱歌的事情?我没有娶她!”

“当初的事情是我与之铭错了,我们信错了人,后来知晓一切都是她做的,我便将她禁了足关在了院中,只要你回来,我便将她交给你,任由你处置可好?”

就连裴之铭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朦胧的想要扑进她的怀里,“娘亲,之铭错了,从前之铭不懂事,伤了娘亲的心,往后之铭一定会悔改,什么都听娘的话可好?”

只是他才刚刚有了动作,就有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将他死死拦在了沐瑶笙的身前。

委屈瞬间蔓延开来,他还想唤她,便看见沐瑶笙的视线落在他身后之人上,

没有愤怒,没有不悦,反而唇角一勾,露出了一抹笑来。

裴之铭与裴清晏动作出奇的一致,纷纷蹙眉朝他看了过去,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脸裴清晏都自愧不如的脸。

“你是谁?”

第二十四章

“在下师扶风,新上任户部侍郎,同时,也是两位今日对其纠缠不清的笙儿的,夫君。”

师扶风抬手将裴之铭推回到裴清晏的身边,随后挡在了他们几人之间,

说话时,故意将重音放在了最后两个字上。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看见面前的两人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似是极其愤怒。

“胡言乱语!笙儿她怎么会是你的……”

裴之铭更是愤愤的看着他,像是一个被抢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她是我的娘亲,才不会嫁给你!”

那一瞬间,沐瑶笙甚至有片刻的恍惚。

这样的场景有些过分的熟悉,从前她见过太多太多次,只是那时被他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的人是自己,被他们这样在意的人是沐菱歌。

而现在,她成了被他们所在意争抢的那一个。

沐瑶笙站起身,站在了师扶风的身旁,主动伸手牵住他的手,

他掌心的温暖驱散了她指尖的微凉,她凝眸,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那张曾经在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面庞刺客变得那样面目狰狞,她却微微笑着,像是从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为什么不会是呢?裴清晏,你该永远记住你曾经怎样伤害过我,还有你,裴之铭,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对你已经是尽心尽力,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一次次诬蔑我,跟着你的父亲伤害我。”

“裴清晏,裴之铭,你们凭什么觉得我就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们垂怜?”

她的话字字珠玑,铿锵有力,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利剑直直刺进他们的心脏,然后用力扭转,彻骨的疼痛蔓延至骨髓,让他们坐立难安。

裴清晏与裴之铭脸色苍白,慌张的想要解释这一切并非这样,

可薄唇张张合合,他们却寻不到辩驳的话语。

从前那些事从没有人逼着他们去做,是他们被蒙蔽了眼睛,偏听偏信,将曾经最爱他们的人亲手推开送到了旁人的身边,

而后,再也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我不会回侯府,你们的那堆烂摊子,你们想留给谁都可以,裴清晏,裴之铭,我的余生会幸福美满,我会亲眼看着你们如何自取灭亡。”

说完,她回头看向师扶风,眼中带着歉意,“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又毁了我们一同用膳的时间。”

师扶风摇摇头,眼中满是柔情与疼惜,

“这不怪你,笙儿,都是那些瞎眼贪心之人的错。”

说着指桑骂槐的话,他的眼神也不由瞥向了一旁满脸无措的父子两人,

他也不在意那两人有没有听进心里,说完后便带着沐瑶笙转身离开了酒楼。

京中很快就起了流言蜚语,说是当初受火炭之刑也要弃夫的前宣平侯夫人又回京了,甚至又嫁了人。

如今的夫婿便是近日从湖州升调回来的户部侍郎师扶风。

有人感慨,有人扼腕叹息,

“这沐家次女怎么这般命好?一个皇商庶女,先是嫁了宣平侯,后又嫁了户部侍郎……”

“关键是嫁的这两个,个顶个的好样貌,家世背景也都是数一数二,当真是令人艳羡。”

只是这说话之人的声音刚刚落下,便立马有人出言阻止。

“旁的你羡慕便也罢了,弃夫二嫁这种事还是少想吧,忘了当初沐家二小姐为了弃夫受了多少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