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瞬间吞噬纸团,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火星在暖光中轻轻跳了跳。
这般举动看似荒谬可笑,却是他摸索出的应对剧情之法。
就像齐琰,即便只让他在校尉营料理杂务,只要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仍由他担任,诸多离奇怪事便会自行消弭。
黎胜垂首立在一旁,听着炭火噼啪声,额角已渗出细汗。
在今上身边侍奉越久,他越难琢磨圣意。
近来分明没见帝后争执,昨儿夜里还恩爱得很,怎今日圣上就命他在宫内外散布欲废后的消息?
这会儿竟还亲笔写下废后诏书,可转眼又丢进火盆里。
黎胜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要废,还是不废?
夜幕垂落,宫城浸在沉沉暮色里。桓靳换乘素色车舆,前往宫外北镇抚司。
诏狱方向的空气总带着铁锈与霉味,今夜却混了些焦糊气,像是什么东西被烧得半透。
刚至狱门前,一道清瘦身影匆匆迎上来,正是锦衣卫副使蒋斌。
他官帽歪斜,飞鱼服下摆沾着黑灰,忙跪地行礼:“圣上,臣有要事禀奏!”
“讲。”桓靳负手立在阶前,廊下灯笼映得他英挺的眉眼愈发冷峻肃穆。
“今日午后,诏狱西角突发大火。”蒋斌神色凝重,“火势蔓延极快,等扑灭时,多名重犯已葬身火海。”
他压着声线,字字艰涩:“尤其是秘密关押江夏王的隔间,烧得最烈……”
“火灭之后,隔间只余一具焦尸。仵作验过,身形大致与江夏王吻合,只是……有处指骨对不上。”
周遭的风似都凝住。桓靳居高临下睨着他,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半晌,他才凛声道:“彻查此事,所有涉事之人,全部领罚。”
“臣遵旨。”蒋斌领命起身,满面惭愧,头垂得更低了。
桓靳转身登车,转道回信王府,车舆内的气息阴沉如水。
虽说这日京中因疑似废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可除了诏狱这场蹊跷大火,倒再无其余反常之事发生。
又过数日,除夕大宴将近,沈持盈带着虎儿结束了王府避居的日子,悄无声息地搬回宫中。
近来虎儿进步神速,虽仍时常捧着玩具出神,可若多些耐心哄逗,竟已能完整说上不少话。
沈持盈本就因躲过废后一劫暗自庆幸,见儿子日渐好转,更是喜不自胜。
如今只盼着挨过次年暮春,等那真正的话本结局尘埃落定,或许便能彻底挣脱剧情的束缚。
而慈宁宫那头,却始终陷在沉沉阴霾里,不见天光。
庾太后将茶盏狠狠掼在案上,青瓷碎裂的脆响刺破殿内死寂。
“都这许多天了,富阳和婉华到底怎么样了?”她嗓音苍老,因急怒而微微发颤。
“可是沈后那毒妇,真对她们下了狠手了?”
莲心等人战战兢兢跪在下首,连声告罪:“太后娘娘恕罪,奴婢们实在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别说探听宫外的动静,慈宁宫这半个月来,早已形同半软禁。
亏得庾太后在深宫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否则恐怕连最基本的日常用度,都要断了供给。
另一旁侍立的曲姑姑垂着眼,压低声线劝道:“太后娘娘,今夜便是除夕夜宴,您可要出席?”
庾太后浑浊的眸光骤然一凛,透出几分狠厉。
“皇帝欲废后废储之意,早已人尽皆知。哀家今夜自要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帮他再推一把!”
第145太子聪慧太后震惊 11900珠加更
临近酉时,庾太后扶着莲心的手,刚踏出慈宁宫朱漆门槛,便被两名玄甲禁卫拦住。
寒铁甲片在廊下宫灯映照下泛着冷光,为首禁卫垂首沉声道:“太后娘娘,您凤体违和,需静养,暂勿出宫。”
庾太后闻言微怔,枯瘦手指悄悄攥紧绢帕。
近年来她病情反复,又因年老体衰,平日连殿门都鲜少踏足,哪知晓境况已严峻至此……
曲姑姑急得往前凑半步:“太后娘娘要赴除夕宫宴,你们竟敢阻拦?”
禁卫却如石佛般纹丝不动,只重复着“臣等奉命行事”。
自入主慈宁宫,庾太后再没受过这等气,心底憋屈翻涌,喉头涌上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半月前沈后派人放狠话,慈宁宫便像变了天。
那奴才立在殿中,眉眼含着不加掩饰的讥讽,说着什么血债血偿,定不让她好过的话。
那时她只当那沈后将被废黜,狗急跳墙撒泼,全没放在心上。
谁知那日起,富阳与婉华便音信全无。
派去的人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回禀宫门守得严,连公主府的边都摸不到。
难不成…庾太后越想越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正心灰意冷打算回殿,干清宫总管黎胜的干儿子黎旺儿摇着拂尘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