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秋月手提一食盒,绕到西殿后,踏着石墩子穿过殿后的清水湖,沿着石阶上了后山。
山间草木葱郁,石阶缝隙生了簇簇绿苔,不时能听到林间野鸟鸣啾,这会儿,山下炎热,山上却很凉润。
行了一会儿,一抬头,就看见了石阶岔口的凉亭,亭前立着两个宫婢,她家主子正歪倚在栏杆处,面朝山下呆呆地望着。
秋月拭了拭额间的汗珠,一手捉裙,一手提食盒走进凉亭,打开盒盖,将果盘和凉饮摆到桌案上,说道:“小王子已经睡下了。”
江念“嗯”了一声,仍是望着山下。
秋月走上前,顺着江念的目光疑惑地往下看去。
不仅能俯瞰大半个王庭,还能看见坊间的街市,视野倒是开阔,可这也没什么可看的。
“天暗下来后,从这里可以看见万家灯火。”江念喃喃道。
秋月陪着看了一会儿,说道:“婢子拿了些凉饮来,主子来尝一尝。”
江念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秋月沏了一盏与她,江念接过,看了一眼身边的座位。
“你也坐罢,我瞧你像有话说。”
秋月告了座,侧身虚坐下,开口道:“殿下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江念放下盏,问道:“担心什么?”
“朝堂之上纷争得厉害,最近坊间有关小王子身世的流言再起,对小王子十分不利,那些流言甚至诋毁殿下你……”
本来这些话她不想道出来,不愿江念为此忧悒,可这些流言刚压下去,没过多久再起,很显然有人在背后捣鬼,其目的不言而喻,用意之险恶,这是要把殿下和小王子往死路上逼……
第221章 他的女人
江念面色仍是淡淡的,指尖在盏壁上轻轻摩挲。
“这些谣言一定有人恶意散布。”秋月说道。
江念点了点头:“我知道。”
“若不想办法阻止,任它发展下去,只怕对小王子不利。”
“无妨,只要我们不急,那人自会出来。”
“自会出来?”秋月问道。
“这些谣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儿失去承继王位的资格,这把火已经烧了起来,他在等烧得最旺之时现身,届时我们自然就知道谁在背后捣鬼,只是这人不要引火烧身才好。”
不知怎的,秋月见江念语调虽淡,却叫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如今的江念好似压着什么,叫人捉摸不透。
“会不会是那位兀良大人?”秋月问道。
江念轻笑一声:“不必去猜,这人马上就会出现。”
……
弥城……
一条逼仄的巷弄内,一面破旧的木门“吱呀”打开,从院中走出一名妇人,正待收取晾晒在外面的簸箕,结果妇人往簸箕里一瞥,气得叉腰大骂。
“贼没廉耻的馋痨!饿不死的杀才!妇人我眼巴巴晒这点子酱菜,你个倒路尸,倒有脸皮做这等下作营生?烂了心肝的贼囚,连耗子都不如!”
妇人看着簸箕里剩了一半的酱菜,越看越气不过,气哼哼走到巷子最里头,立在一个更破败的院门前,一手叉腰,一手把门拍得“啪啪”响,那木门本就朽化了,晃摇得厉害,估计再多拍几下,就要散架。
这时,门开了,门内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中等个头,面皮黄瘦,头发枯如柴,两眼凹进去,活泛得叫人生厌。
“拍什么!拍什么!青天白日这么急着送上门,怎的,耐不住了?”男人戏说道。
那妇人啐了一口:“瞎了你的狗眼,妇人我看得上你?!一日三餐连饭也吃不饱,你还有劲干那事?别把你裤裆里的那话儿给缩没了!”
说着,质问道:“我那簸箕里的酱菜是不是你偷食的?”
男人舔了舔唇,说道:“什么酱菜,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巷子里只有你这老泼皮行那没脸没皮的事,还不承认。”
这男人叫贺三,如今四十来岁,老光棍一个,游手好闲,成日没个正经营生,原先父辈留给他的一点家当被他败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连吃饭都成问题。
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是偷东家的鸡就是拿西家的米,哪怕你捉拿他现成,他也咬死不认。
把他送到官府,也不过是偷摸小罪,没几日又放出来,他照旧偷鸡摸狗,这一爿的人家没有不烦他的,就是个死脸,拿他没办法。
贺三眼睛一溜,反咬一口:“去,去,你说我拿你的酱菜,凭证呢?否则我拉你到官府,告你毁我清白。”
妇人急了,气得就要冲进他院子里寻证据,贺三哪里肯干,两人推搡起来,妇人到底力气小,被贺三一推,往后跌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两人皆是一怔,不待贺三反应,妇人号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拍着自己的腿:“打人啦快来人呐,都来看看,打人啦……”
贺三唬得把门“砰”的一关,妇人的声音仍在外嚎叫:“老猢狲,你给我等着,等我汉子回来,叫他和你算账!哎呀呀都来看呐,打死人啦”
贺三把门锁一上,哆嗦着往房里走去,他还是有些怵这妇人的汉子,平时就是碰见都是避着走。
慌慌张张进了屋,走到床边,掀开枕头,从枕下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正是青褐色的酱菜。
于是把油纸包一攒,爬到木板床上,推开后窗,就要把油纸包丢出去,动作又是一顿,收回手,心道丢了可惜,一把抓起酱菜,囫囵塞在嘴里,嚼了几下,梗着脖吞下去。
这会儿才放下心,侧耳一听,不知那妇人的声音几时息止了,正要松一口气,门板又被“啪啪”拍响。
他以为是那妇人的汉子来了,并不敢出声,直到听见门外的人声。
“怎么敲着没人?别不是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