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鹞问道:“梁妃殿下她人可还好?”
丹增面上挂着客气,说道:“这个老奴却是不知晓了。”
正说着,远处拐出一行人,行色匆匆地朝这边行来。
远时看不太清,近前才识出,是几人抬着一兜子,兜子上好像还躺着一人,从阿史父子身边经过时,看清楚了,那上面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亲卫首领,阿多图,光线暗,他们看不清他,却嗅到一股很浓的血腥气。
直到一行人走出好远,那阵血气仍萦绕在鼻下。
“这是……”阿史勒问道。
“阿多图大人犯了错,大王略施惩戒。”丹增看向对面的阿史鹞,说道,“大人若有要事,等明日罢。”
“扰了宫监宴息,老臣就在这里静候大王,向王请罪。”阿史鹞说着撩开衣摆,跪于阶陛之下,阿史勒随之撩衣跪下。
丹增见了,不再言语,转身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众臣冠冕进入王庭,就见两人跪于长阶下。
先走过来的是同为上姓的罗家家主。
“阿史大人,你这是怎的了?”罗家主惊声问道,可那语调里透着幸灾乐祸。
阿史父子并不回话。
罗家主“嗳”了一声,又道:“你也一大把年纪的人,怎的还改不了年轻时的轻狂,这又是犯了什么事?”
阿史鹞横了罗家主一眼,冷笑一声:“老罗子,你少在我跟前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哭不哭我不知道,这会儿嘛……我就只想笑。”罗家主说罢,仰头大笑着走了。
没过一会儿,朵家家主朵尔罕走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会儿,说道:“阿史大人这是唱哪儿出?”
阿史鹞同罗家主还说得上两句,对朵尔罕那是一句话也不愿说,两人年轻时就是死对头。
“莫非这是马屁拍蹄子上了?”朵尔罕讥讽道。
阿史鹞仍是冷着脸,不语。
朵尔罕顿感没脸,气得甩袖而去。
朝臣们陆陆续续上了长阶,进了大殿。
阿史勒先是看了他父亲一眼,他的两个膝盖已经失了知觉,腰僵涩得不能动弹,心道,如果这次无事,他得回去躺一宿,躺一宿怕是不够,还得让妻子给他揉一揉。
不过前提得大王饶恕他们阿史家的罪责。
乱想间,又瞥见身侧的父亲,身子虽不像年轻人那样劲挺,可脊仍是直的,精神看起来也比他强上许多。
余光中,一袭朱红在宫人的随簇下远远行来,还伴着环佩叮当之声,当下心中一凛,收起浮浅的心神。
待那朱红锦袍近了,近到跟前,半刻不停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拾级而上,阿史勒就听他父亲高喊一声,伏地顿首,说道:“老臣有罪,特请大王赐罪。”
朱红的衣摆在风中卷起,停在阿史父子面前,年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史大人何罪?”
阿史鹞高声道:“罪一、老臣训诲失当,小女行止悖逆,致其言行无状,不知轻重,未能护持梁妃殿下玉体周全,叫游闲伤了殿下,此罪当万死,罪二、事发后,孽女妄图隐匿罪责,逃避惩戒,更属罪加一等,此皆老臣督教不严之过,请大王降罪于臣。”
说罢,对面没了声音,只有那朱红锦袍在风中鼓裂,还有一捻捻清脆的环佩声……
第183章 情坎
阿史父子伏跪一夜请罪,指望君王容赦,好不容易顾盼到君王近前,恓惶中自陈其罪,却不见任何回应。
安静后过,上首之人突然说道:“跪了一宿阿史大人可累了?”
阿史鹞哪敢言累,赶紧说道:“罪责戴身,不敢言累。”
上首之人“嗯”了一声,冷声道:“那就接着跪罢。”说罢,人已远去。
阿史勒担忧道:“父亲,大王这是何意,是否不肯宽恕咱们家的罪责?”
阿史鹞吁出一口气,拿袖揩了揩额上的汗,说道:“只叫咱们跪,没要咱们的头,大王已是开恩了,明白了么?”
阿史勒这才会过意来,跟着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赦罪,就是再跪三五日,他也跪得。
……
彼边,一锦绣闺阁内……
暖色调的壁上挂着精美的壁毯,枣红的底色上湿染着靛蓝描金的藤蔓卷草,四个边角又以银丝绣着石榴花。
屋中的琉璃窗下,设了一张窗榻,榻上铺着细竹席,摆了一张小案几,案几上放着一卷书,书边又有一个簸箕,里面规整放着一些做针黹的东西,案中有一鼎兽炉,燃着,青烟依依。
靠另一面有张黄花梨三面围合的大床榻,床栏上雕着“麒麟送子”,挂着两层轻纱帐,里面一层是青色,外面一层是鹅黄色,光影透过雕花,晨昏时分帐内光影斑驳如画。
鲛纱帐半掩着,帐下偃卧着一人,透过昏昏的夕光可看出应是一女子。
这个时候,榻上的人影动了动,似是困觉才醒。
房门外响起人声:“夫人,起了么?”
女人懒懒地从床上起身,轻声道:“进来罢。”
门前的丫鬟得了话,推门进入,走到床边,拣起一件衣裳,服侍榻上的女子更衣。
女子比大多夷越女子的肌色浅,头发和眸色几近黑色,面目娟秀,身形纤袅。
这女子姓肖,名肖甄,在夷越,姓肖的人家不少,可一说起云川肖家,众人便知说的是哪个,那便是除开高氏、朵氏、罗氏、阿史氏的又一上姓,肖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