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的情绪中,“啪”的一声响,本就安静的大殿更安静了,只有清脆的余音荡在空中……
众人惊诧看去,朵氏偏着头,满脸不可置信,一侧的脸颊肉眼可见得红肿起来,站在她对面的君王,刚刚收手。
“大王,您怎能这样对待大妃,她可是您的阿嫂,就算您是君主,也不能如此不敬她。”莱拉忙护在朵氏面前。
呼延吉发起恼来连朵氏都打,更何况一个宫婢,上前就是一脚,他这一脚可没收力,莱拉整个人擦出地面老远才停下,嘴里彪出一股血。
朵氏这个时候才醒过神,浑身发颤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好似第一次认识他。
这还是那个为她寻医,事事迁就她,以她为先的君王么?
而西殿的宫婢宫奴们,则眼观鼻,鼻观心,他们在大王跟前日夜伺候,没人比他们更了解王的脾性,帝王心难测,这话可不是玩笑。
譬如刚从祥云殿归来的木雅,她早说了,王的身体里拴着一头疯兽,没人能治得住。
呼延吉眼底始终淡淡的,激不起半点情绪:“你说你要给我大哥守身,我便留你在王庭,宫人们叫你一声大妃,我也不说什么,乖乖的不好么?偏要像个猴儿一样上蹿下跳。”
朵氏一手抚上脸,眼中聚泪,泣道:“大王说什么,妾不明白。”
“不明白?”呼延吉语调轻飘,不疾不徐地说道,“罗布才来过你这里罢。”
“罗宫医到东殿来给妾身号诊,难道这也不行?”
呼延吉单刀直入:“以为不在饭里下毒我就查不到?就算那个叫阿月的婢子死了,你以为就能瞒过我?朵氏,这些年来东殿死了多少宫婢和宫奴?怕是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罢,不过也是,这些下人的命对你来说屁都不是,弄死他们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只是想不到你手伸得这样长,连我的人都敢动,上次就提醒过你,你是一点记性也不长呐!”
朵氏双唇哆嗦,面上血色尽褪,之前莱拉带人往西殿,因为睡兰一事想要教训梁女,最后反被羞辱一顿不说,东殿的几个宫奴还相互刑杖。
“罗布没有道理去杀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宫婢,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受人指使。”呼延吉接着又道,“他对你有心,为了你,甘愿被驱使。”
“大王!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妾身绝不会同一个宫医有任何不清不白的瓜葛。”朵氏泪珠连连,生怕呼延吉误会了她,好似澄清私情比洗脱杀人嫌疑更迫切。
“你自然瞧不上一个罗氏私生子。”呼延吉说道,“不过却能让他成为你手上的刀刃。”
朵氏想要替自己辩解。
呼延吉不作理会,继续道:“你很聪明,计划的也周全,从头到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朵氏被呼延吉提醒,是啊,该死的人都死了,她怕什么,于是收起心底慌乱,换了一种态度。
“大王定是怀疑这些人是受妾身指使,可妾身真的没有,大王若要降妾身罪责,总得拿出一个证据和理由来,不能平白冤枉了妾身。”
然而,朵氏还是想简单了,直到这一刻,呼延吉才算把面具彻底撕下……
第86章 别玩儿
呼延吉就那么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擒住朵氏的颈脖,缓缓施力,一点点攥紧:“我最恨有人在我背后搞鬼,证据?理由?本王要你的命可不需要理由。”
朵氏双眼鼓瞪,喉咙发出破风声,好看的指甲在男人的手背划出血痕。
呼延吉将人往旁边一搡,妇人颓倒在地,一头鬈发蓬松散开,略显狼狈,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抚上咽喉处,猛地汲取空气,等缓过气来,哑着声音哆嗦道:“大王这是要杀我?就不怕朵氏一族找大王讨要说法?”
似是听到极好笑的笑话,呼延吉低笑出声:“你刚才不是问我要证据和理由么,那我现在反问你,我杀你的证据呢?谁看见了?”说着,转头瞥了一眼周围,扬声问道:“你们看见什么了?”
殿内宫婢和宫奴们齐齐发声:“奴才们什么也没看见。”
朵氏冷汗涔涔,胸口因呼吸不稳而剧烈起伏。
呼延吉又道:“本王现在再问你,还要理由么?还要证据么?”
朵氏浑身一颤,一张脸已经不能看了,可这还不算完,却听男人又道:“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在王庭,连东殿都让给你住。”
朵氏已经完全答不上话,颈上的手虽然撤掉,可那个如同烙铁一般的力道仍无形地掐着她的咽喉。
面前的这个人她不认识,完全不认识。
“啧不愿再嫁?替我大哥守洁?你不会真以为我信了你的鬼话罢?”呼延吉撑额闷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邪性,“见你演得那么真切,本王都要替你鼓掌。”
男人探手钳住女人的下颌,将她拉向自己,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老老实实在东殿做你的大妃,不要给我玩任何花样,否则……下去陪我大哥,嗯?”
女人涕泗横流,颤抖着点头,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华贵艳丽。
呼延吉将手从女人的下颌松开,嫌弃地甩了甩手上的泪渍,懒懒地伸出手,一旁的木雅立时上前替他拭净手指。
待呼延吉走后,朵氏仍呆坐在地上,魔鬼!这就是个魔鬼!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的伪善,从一开始就知道,一直当一个看客,看着她惺惺作态。
她终于明白,为何他明知她的心思,却始终不拆穿她,还把她留在王庭,将东殿让给她住,让宫人们继续尊她为大妃。
她是朵氏一族的女子,如果她离开王庭,五大上姓必会再送族中女子进王庭,同皇权盘结,是以,呼延吉同她虚与委蛇,用她这个“未亡人”堵住口子,看似是她利用他,实则是他在利用她,她成了他的幌子。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不受五上姓的掣肘,争取更多的时间,加固皇权,他在下一盘棋,一盘推翻夷越上姓门阀的博弈。
朵氏越想越心惊,所以说,当初就算她不借口留下,呼延吉也一定会想办法将她留下。
从头到尾,她只是一枚棋子而已,那时的呼延吉才多大,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
太可怕了,这人太可怕了!怎么可以伪装得如此好,朵氏甚至觉着不止她一人,这天下之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他会利用所有能利用之人,达到他的目的,而被他利用之人却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
呼延吉回到议政殿,召来右大臣,兀良哈,此人出身“五大上姓”之下的世家,兀良一族,同左大臣,朵尔罕,并称夷越左右大臣,统领百官。
“王,兀良大人来了,已在殿外。”丹增说道。
“请兀良大人进来。”
丹增应下,出殿将人迎了进来。
只见来人须发花白,明明是文官,却生了一副武将的魁伟貌,身高体大不说,宽颌脸,双目炯炯,红光满面。
呼延吉忙令道:“给兀良大人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