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的夜晚俩人什么都不做了,躺在床上抱好姿势在入睡前闲聊着身边的琐事。说着除了工作以外他们俩是不是也要把那些被遗忘的节日全都过起来,还有年假的时候要不要低调出游,不拘国内还是国外,就是两个人手拉手的看看风景吃吃美食,再压着马路走向陌生的街口,找一找让他们可以歇脚的小店……

在舒适的呢喃声里最先睡着的是杨悠悠,展赢听着她沉缓的呼吸更加把她搂紧怀中,将带笑的薄唇贴到她的头顶悄声道了声‘爱你’便也随后睡去。

忙碌的日常页页翻过,幸福的日子蜜里调油。大约半个月后,杨悠悠收到了由展赢那边的律师专程送过来给她的已经通过赠予过户的大量固定资产,光用来对应整理的目录文件纸都是厚厚的一沓。

她花了大约一周的时间用来确认了解,次月下旬她为此新开通的银行账户里就多出了一笔让她大抽冷气的金钱数额。那种一夜暴富的冲击感实在太强悍了,以至于她瞅着那串数字仔细数了好几遍才在逐渐镇定的心态下平常以待。同月,她出差去外省约见了已经改名换姓的,带她在周边走走逛逛,买了些生活必需品,也对她目前的生活做了简单的沟通。

小姑娘还是不太愿意说话,虽然已经做了半年的心理辅导但效果并不明显,再加上她心理负累,基本上连未完成的高中学业都岌岌可危。这可是关乎她的未来乃至一生的重要时刻,杨悠悠不是心理医生,讲了许多也都是从自己的经历经验出发的见解。她是从青春期走过来的人,那个时候多敏感较真,又是多脆弱不堪她都清清楚楚,她不能指望才十五六岁遭遇变故的女孩能有足够坚定的信念,只能通过旁的事情来给她指出一点方向。

杨悠悠像自白一样对郑小慧说,她明年要开始致力于公益事业了,帮扶助力的对象定为女童、女孩,虽然有想过不区分男女的‘儿童’,但经过走访调研,她发现女童这个群体无论从受害角度还是从欺凌、漠视、‘牺牲’等等方面都占比巨大,尤其是那些贫困地区跟重男轻女及其严重的地区,女童不仅没有平等的继承权,就连最基础的受教育权力都被剥夺,更不要说买卖婚姻跟形同虚设的人身自由。

她说,她讲这些话不是在教育她跟别人比较苦难,那些什么‘吃亏是福’,比吃苦、比倒霉、比不幸比出来的‘知足’、‘挺好’全都是缺心少肺才能说出来的恶心人的话。恶劣的事件无论落在谁身上都不该被拿来做比较在以此作为指责教育,能独自爬出泥坑的是勇者,不够力气爬出来需要人拉一把的也不丢人,还有那些真的伤筋动骨动弹不得被淹没需要人去救的,以及少数自己不想出坑还想拉更多人进入泥坑垫背的异类……

杨悠悠说,我知道你不是最后一种。从你有计划开始实施自救那刻起,不论是葛思悦、何晓玲还是涉案中的其他受害者都因你而得救了。现在也许还没有可以弥补你伤痛的‘良药’,但当你长大,当你能看见更广阔的天地的时候,那剂‘良药’说不定就一直在你的手里。

你知道对施害者、加害者最好的打击是什么吗?是你活得坦坦荡荡,活得有滋有味。她继续说,你的消极自弃只会让恶人备受鼓舞,他们现在还只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来自你的制裁还没有给呢。以暴制暴是不可取,可如果一个人足够聪明,足够有胆识,不牵连无辜,适当的、合理的发泄出憎恨与愤怒又有何不可?

一直没有太多反应的郑小慧在听见杨悠悠这段话的时候终于有了情绪。她听了太多让她放下、忘记、开始新人生的指点,也看见了太多事不关己只是在完成‘高尚目的’的博爱嘴脸,他们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恨,多疼,他们根本不在乎她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日日溃败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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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大们~~~~~~

第455章 | 0455 四五五、阴霾中的一点光

“你是律师。”郑小慧听见自己出声了。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你是一个要主持正义的律师,怎么可以说那些话’。可那些‘不正义’的话却说进了她的心里,说得她一下子能感觉到血液输送的热度,那块一直堵在她心口的大石头也突然不见了。

她没有让她忘记,也没有叹着气用悲悯的眼神告诉她坏人已经受到惩罚,她应该看开了,更没有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你为什么总要去想去纠结?都过去了,你为什么不能开心一点儿?你笑啊,你看大家都在笑……她说她可以去恨,可以去发泄去报复!

眼泪莫名其妙的凝成水珠从她的眼睛里滚了出来,郑小慧哭了,她也想忘掉,也想像别人希望的那样能开心能笑,可是不行,她太痛苦太难受也太绝望太难受了,她忘不掉想不开,她没办法开心!

杨悠悠忙将桌上的纸巾盒递过去,自己也起身移到了她的身边提供一个可依靠的肩膀,“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抱歉……”她想说‘如果自己能更早的发现……’可是在这件事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女孩将道不尽的委屈以眼泪发泄,她憋着声,那种压抑的抽咽声音让人听了都觉心疼。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你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杨悠悠轻抚着她的后背,温柔的安稳着郑小慧的情绪,“不要落入自证的陷阱,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就算恨得想杀人,恨得想把那些混蛋挫骨扬灰,你也没有错。”

“我……好想、杀了他们……”郑小慧的恨太沉了,在她十五年人生中留下痕迹的每一个人她都深深憎恨着。她的父母弟弟,她的老师同学,还有把她摧毁的拼凑不齐的赵波赵鸿……

在她更换身份前杨律师就叮嘱过她以后上网不要去查找与‘郑小慧’相关的内容,她说网上那些套了一层虚拟外壳的头像昵称背后很多已经不在是人了,它们以他人的不幸做食粮,以编造、杜撰、谎言来博关注。看见人高兴,它们就蠕动起蛆虫一样的身体蹭到人身上擦溅几点粪水以证明自己存在,闻见了人身上渗血的破口,它们会变得更加活跃,呲着腥臭的獠牙,从别人的痛点上剐下一块来炫耀蚕食。

她的父母在网上找她,有认识她的人在下面拼命跟帖,还有很多很多她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在网上求种子、链接,还有人声称手里有资源……‘郑小慧’变成了‘小慧’变成‘慧慧’变成‘白瘦幼慧妹’,她的初中照片、高中照片只要有人问,就会有人贴上去。

后来她搜到了警方的通报,搜到了由杨律师公开向她父母递送的律师函,不允许他们再颠倒黑白罔顾案情真相,以及针对那些私自生事的网络账号送出追究责任警告。

“其实,我也有过很多次想要杀人,甚至还想过不少逃脱法律制裁的计划。”杨悠悠顺着她受屈的方向细心开解,“你不会以为我是律师就善良的没有作恶的想法了吧,律师是人,也是有心有脾气的。”

郑小慧停住了眼泪,有些不敢相信的从她肩膀上抬起头,只是脸上的委屈还留着,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再哭。

杨悠悠抽出纸巾给她轻擦眼泪,“律师这个行业,见的最多的就是形形色色的人,有坏的死不足惜的,也有可怜的让人唏嘘的。我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较真,也曾有过得过且过的想法,毕竟生活不易,尤其是一切都需要靠自己,没有后盾也没有退路只能盯住一个方向努力前行的时候……但经过一些事,我发现恶人并不会悔改,他们的心也好,想法也好,就从来没有‘自己做错了’这种概念,他们之所以会认错,是因为刀刃真的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割出血了,最可恨的是,就连他们的眼泪也都是哭给自己的,悲伤自己怎么会出现失误以致于造成败局。”

“你……”郑小慧的声音透着刚哭过的沙哑,“你……下手了吗?”

“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杨悠悠朝她抿唇,然后微牵了牵嘴角,“我一想到自己大好的前程,充满光明的康庄大道要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渣毁掉,就觉得这个人他配吗?然后恍然大悟,人渣们最希望看见的就是受害者被围困在泥沼里喘不过气,我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郑小慧怔怔看着杨悠悠,‘忽通忽通’悬跳的心脏蹦得她全身忽冷忽热。她为什么要在最后加上那么一句话?是在说她也会后悔吗?还是说她本质上就跟那些人渣一样都是坏的?

“我不是在劝你放下,也不是在教你一切向善。”杨悠悠看出她的茫然与眼底流窜的情绪,“我想说的是,不论未来你想做什么,怎么做,首先要把自己养的健康茁壮,再是要好好念书,上好的大学,学最新的知识,至于将来你是想让他跪在你脚边认错还是其他,那才是你经过长时间考虑后的结果。”

“可……”郑小慧咬住牙,低下头不肯看人,“未成年犯罪,有保护法……”

虽然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可等她亲口承认自己真的在想着报复还是让杨悠悠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毁掉了多少美好,“以你目前的智慧,以你现在的能力,以你此时瘦弱的手臂腿脚,你连那些人的裤脚都没碰到就会被扼杀在某个角落,然后掩埋。螳臂挡车的典故你知道吧,你真的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给这件事画上终点,而不是成为那些垃圾的殉葬品?”

“未来就可以了吗?”郑小慧抬起头,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每天每天脑袋里全是让她作呕的画面,所有人都让她忘掉,可她根本忘不掉,就连做梦都是他们如附骨之疽一样的嘴脸。

“你想过自己的未来有多少种可能吗?”杨悠悠认真的看向她,“我没法保证你在未来能够做到多大的成就,也没法给你指出能让你绝对成功的路线,可是……你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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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锵~~~~剧情进行中~~~~

第456章 | 0456 四五六、向阳

郑小慧定定地望住杨悠悠的眼睛,她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她身上有着一种引她向往的光。

她看过太多不同的眼神,她父母在看她的时候是不屑一顾的,好像多停留一秒都会脏掉他们的眼睛;学校老师看她的时候是漠视的,同学间是相互冷淡,赵鸿赵波还有……看见她的时候是图谋是肮脏。只有她不一样,她总是那么清透,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没参杂任何额外的情绪。就像她只是摔了一跤,而她以举手之劳的态度将她扶起,再拍掉她膝盖上沾染的尘土,然后抬头对她说,‘好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听了就是让她能感觉到其中的万语千言。她知道,一个从始至终都没有收过一分钱的法院律师并不都像她一样那么尽职负责,她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在背后甚至当面指名道姓的恐吓辱骂杨律师,可她始终坦然。

她兑现了所有应下的承诺,她每次跟她在见面后离开时都会说让她放心,她看她的眼神里永远像在看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跟别人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女孩。没有刻意回避的做作,没有触及到话题立刻噤声的尴尬虚伪,也没有怜悯与叹息,就连听见她只想趁着未成年时进行报仇,她也没有对她表现出失望,而是告诉她能力不济会败得凄惨。

“我能当律师吗?当律师是不是就可以了?”她问出了自己的向往,问完之后又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吞了口唾沫,抿住嘴唇,眼巴巴地想要得到对面女人的肯定。

杨悠悠微微愣住了一瞬,这是她今天从郑小慧身上得来的最积极的态度反馈,哪怕出发点有些偏激,可这是女孩抬起眼睛终于肯朝着光亮的方向看了,有目标就是最好的开始。

“律师……”她露出了动容的表情,“律师会见到很多人性的丑恶,也会受限于规则不得不做出很多不得已的让步,但是如果你真的决定将来要走到我的身边,那我答应你,在你努力的这段时间里我也一样不会松懈,不论你最终选择哪个行业,到时候我都希望自己还像现在一样,能成为你愿意倾吐真实想法的对象。”

郑小慧以为自己要因为心跳过快而突然死去了,那颗消极忍耐的心脏仿佛猛然挣脱了那股一直在拽着它不停下沉的力量,绞痛在她掀开记忆时仍在,早已生根发芽的痛恨也依旧盘踞在她心头,可她知道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了。杨律师说的很对,只有她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拥有对抗的力量,现在的她太渺小了,除了在脑子幻想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可她又真的能做到什么呢?如果

“你是一个很聪明也很勇敢的女孩。”杨悠悠在刚接触她的时候就觉出她有严重的抑郁跟习惯性的自我否定,这是因为她常年被父母家庭忽视,再被学校里的师生不断边缘化所造成的必然后果,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着非常顽强的意志,因为真正陷进抑郁的人,在生活中早就失去了目标也不会再惦念着恨,日积月累的负面情绪也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她聪明吗?勇敢吗?郑小慧想起杨律师好像跟她说过好多次,也许,她可以相信她说的。

杨悠悠想在这个女孩的心里面铺出一条更宽敞的路,哪怕其中包含了百分之十的变数,她也会为了那百分之九十付出全意。

“大学的生活真的很有趣,会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会有针锋相对的小组辩论,还会碰见很多让你生气也让你开心的小事……”她看着郑小慧,慢慢讲述起一件普通的课后作业,“我记得,有一次小组作业时跟几个同学模拟了一个案子,讲的是一个忍受不了家暴最终选择自杀的母亲,她留下了还不到七八岁的孩子走上了自己认为的‘解脱’,也就是绝路。当时已经学了几年法律的我们连讨论都没有就一致认为这只是一场没有人需要为此结果负责的悲剧。”

可她不是因为被家暴所以才选择自杀的吗?郑小慧疑惑的回看杨悠悠。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解,杨悠悠没有卖关子,“法律约束不了道德,夫妻双方在婚姻存续期间所有矛盾都会被视为‘家务事’而先被调解。这还是一方报了警的情况,如果不报警,那就更是哑巴吃黄连了。而且自杀是主观意识的行为,这位母亲不开口申诉,却只把极端的情绪都发泄给了自己,她毋庸置疑是可怜的,可也只是可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