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得到号令一样的细小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飘落下来,有一小颗落在少年的头发上,晶晶莹莹的一小点儿,还没等看清它的形状,就忽然融化了。

展赢靠在杨悠悠的肩膀上一直没有抬头,在寒风中又一次下压的云层朝着萧条的大地洒下轻盈地细白,里头还夹杂着未冰封成型的雨丝,一阵风过,漫天飞舞,湿湿冷冷地无声催快了行人的脚步。

杨悠悠望着沉重而又深邃的天空说不出话,因为这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都改变不了她必须离开的事实。细雪飘零乱舞,冰雨成线坠地,她的心也跟着不肯动弹也不肯说话的少年一起抑郁。

气温因为雨雪骤降了几度,女人抬手把少年卫衣上的帽子掀起盖在他的头上,整理规整,然后那只手就自发安慰似的轻抚在他的后脑。

展赢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被侵入胸腔的冷气撕碎,慢慢渗出嫣红的血,又淹没在黑沉沉的大地上。他低着头,不让女人看见他疼到脸孔扭曲的模样,可随着她把掌温透过帽子传入他的后脑,那让他血液都寒透了的阴冷瞬间变成了阴寒的利刃,划开了他酸痛刺骨的鼻腔。

在眼泪即将掉落的前一秒,他突然转身拉着女人的手快步前行,哪怕因为他的动作太快让反应慢半拍的女人磕绊了脚步,他也没回头看上一眼。

知道自己惹了少年的杨悠悠打算默默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切。人不能‘只要’‘又要’‘还要’,她喜欢凡事讲公平,总不能轮到自己的时候各种开脱然后从来不问自己凭什么吧。

跟着少年的脚步先去取了身份证,然后又跟着他的脚步回到家中。当大门在身后‘喀嚓’关闭的那一刻,杨悠悠的心脏随之一抖,来神经到精神,一起怕的要死。她偷瞄展赢的脸色,对方一直没有把眼神抛过来的行为让她的脚底都快要没有踩地的实感了。

上了二楼回到房间里,前脚展赢走去浴室里换衣服洗脸,后脚杨悠悠站在门口想的是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应对。外面的雨雪还在下着,‘噼噼啪啪’的拍打在窗户上仿佛是她总也找不到边际的心跳。

少年换了衣服走出浴室后依旧没有多看她一眼的拐去床上坐下了。杨悠悠本着有求于人的心态,本着大约是自己有错在先,需要让步的自我判定,她咬牙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儿,抬脚走去衣帽间把衣服换了。然后又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信念杜绝自己本能想要磨蹭逃避的心,出了衣帽间就也走去床边,在距离少年大约半米远的位置坐下了。

寂静中最可怕的不是尴尬,而是两个人的心都在拼命压抑着,累计着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局面,更不知道会由谁,会在什么时间爆发。

杨悠悠紧了紧喉咙,觉得自己身为年长者不能总不顶事,她都能胆肥到让他买明天离开的票了,难道还没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吗?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像昨天一样被他……唔……不能想,想起来她的腰腿就开始怂得发软。

“要……做吗?”话出口,她就先一步颤了心脏,心跳鼓动的耳膜嗡响,直接影响了她的呼吸跟眨眼。

“不做。”

“恩。”反射性应答的女人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少年说的是‘不做’,她转头看他,一时竟然想不通了。他刚是说了‘不做’对吧?连犹豫都没犹豫的。

展赢也扭头看她,面无表情的漂亮脸孔上一派冷淡。

杨悠悠促跳的心脏在他的注视下越跳越慢,越跳越沉,她猜不出他的想法,这让一直在他面前占尽上风的女人好像在阵前突然被孤立起来,她是那么明显的一个目标,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她,只等有人一声令下,判处她的非死即伤。

少年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看着她脸上的血色褪尽,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从眼底慢慢爬进恐惧……他的心在坠痛中突然被人攥紧了,冰冷的血液慢慢取代他周身残存的温度,心气被抽空了不算,还朝着他的心窝重击了几拳,打得他连呼吸的能力都快没了。

心痛,是在没有外力的袭击下凭空出现的一种远超人承受极限的感受。杨悠悠看着少年的脸,很快就从悲剧主角的内心架构中抽离出来。她清楚记得他在她昏睡时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让步,他的愿意,还有他卑微的贪婪……

她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塑造成了可以轻易改变他的无上的优越者,他为她改变,因她改变,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爱情已经有了原本爱情该有的模样。

杨悠悠伸手摸上他的脸,抚平他颦皱的眉头,还有发红欲哭的眼尾,“对不起……”

少年想要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抚慰,可趋暖的脸颊还是不受管束的贴上她温暖的掌心,“为什么道歉?”

“我把你喜欢的人从你身边带走了……”杨悠悠把自己抽离在事件之外,也尽量让自己不要跟他一起沉浸在这段情绪里。无论如何她都是要离开的,宜早不宜迟。

“悠悠,你是不是只对我这么残忍?”少年听出她话里的摘除感,他的不安在此时无限扩大,好像之前发生的种种全都是他一个人的臆想,全是假的,哪怕他们之间真发什么过什么,她也可以转头不认。

“我对自己同样残忍啊。”杨悠悠不躲不闪地看着他没再多说,双商齐齐飙高的条件下她选择为自己的‘目的’推波助澜。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没了让人想象的空间只会让事情进一步复杂,她是喜欢他的,可也就是因为喜欢上了,她就必须为自己也为他多多考量。他可以不懂事,可以放肆,可以不管不顾,她不可以。

少年腮边出现咬牙的绷痕,她轻易拿捏了他的软肋,她在这时候跟他说,她是同样喜欢他的……没有什么,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进一步崩坏了……除了她。

“刚才你说的……还算数吗?”他声音僵硬的问道。

杨悠悠堂堂正正的看向他,“……算。”她其实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可以安慰他的手段了。

展赢拉下她的手紧紧攥住,然后慢慢倾身靠近她。就在杨悠悠以为他想接吻时,少年停在了一寸外,轻声道,“我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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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小展是不是成熟了~~~~~哈哈~~~

第264章 | 0264 二六四、以吻宣泄

疑惑清清楚楚的写进了杨悠悠的眼睛里,说的更直白一点,其实她根本就没想过展赢会这样果断的拒绝她的邀请。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少年瞠着一双泫然欲泣的柳叶眼,粉嫩的薄唇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你想让自己好受一点,想让我也能好受一点……你以为,我是执着你的身体吗?我是因为你是你,才这样的。”

杨悠悠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种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简直比被人莫名其妙的大骂一顿还要让她难受。是她看轻了展赢对她的心意,也看轻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可是又能怎么办?她能不走吗?不用想她都知道不可能的。

“我也不是跟谁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啊……”她小声道出心声,音落,她耳尖就红了,然后又为了缓解气氛坐正身体眼望窗外,“我们,应该会在四年后的某一天再见面的。”

少年这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关于未来的事,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精确的时间,四年后……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是对他而言每过一天都会离他们想见的日子更近。

“也许这期间会发生很多事,有你希望看见的也有你不希望看见的,但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别对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出手。”杨悠悠从飘零的雪花上转开视线看向展赢,“如果这次你违约,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你刚说完要走,接着就跟我说这个?”少年气的声音都硬了,“你还想欺负我到什么程度?我在你心里,在你眼里就没有一点儿的信誉可言是吗?”

“你要是敢碰那个我,我就算你外遇。”杨悠悠不管他难看的脸色,只继续把想说的话说完,“也许对你而言我们两个都是同一个人,但对我而言并不算是,你要把立场摆正,我也要把话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你给自己找借口。哪怕我再喜欢你,不能原谅就是不能原谅,你要是敢背叛,就做好承担的准备。”

这是杨悠悠第一次对他表现出占有的意思,展赢前一秒还在噌噌向脑顶蹿火,下一秒心里就被这股火苗烧暖了。她说,她喜欢他,她说不许他外遇……她说绝不原谅,那意思不就是非常非常爱他的意思嘛?还连她自己的醋都吃。

少年在嘴角忍不住想要上翘,又不甘这么简单就被她抚慰,故而依旧绷着脸皮,明摆着需要她快点儿来哄,不然绝对会一直不开心到底的无辜委屈样。

杨悠悠本来心里就挺过意不去了,要走的是她,临走前撩狠话的也是她,她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里暗藏了一些情感上的独占欲,再看少年那样可怜……她挪动屁股坐的更靠近了他一些。

褪去了专业领域的女人其实不过是个恋爱小白,记忆中谈的两场都是权衡了条件的无波无澜,都偏重于工作,也都不免计较得失。她的道德感不许她在感情中做出伤害对方的行为,可显然她曾经的两任男友并不是同样如此,所以快刀斩乱麻,断了就断了。展赢却不一样,从他的出现到她经历了几次超脱现实的穿越,是她亲手把他改变了。

参与进他人人生的感觉复杂又奇妙,既不能像神明一样置身事外,又不能像幽灵一样永远陪伴,兜兜转转的折腾来折腾去不过还是证明了自己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局限,似乎只要不搭上她自己,他们两个人就都别想好过。

可未来终究好不好过,也不是现在的她能预估出来的。

“我之所以急着回去,其实也不是全都为了自己,”杨悠悠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我也想知道经过了这些,未来的你有没有生活的更好,我们有没有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朝着自己的目标更加靠近。”

“我是可以多留几天,也可以几周……可是我能一直不走吗?不能的。”她歪头看向少年,还抬手轻轻用指背蹭了蹭他的脸颊,“你不知道,我真的是用光了自己二十七年积攒的全部力气,才说服自己……跟你有了现在这样不该有的关系。想想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好事,我拿刀捅死你心都有了,你也……别对我要求那么严苛,都是第一次做人,我也一直在积累经验……”

展赢幽幽地盯着她,突然抬手钳住了她的后脑,薄唇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吻吮到嘴上,还想说话的唇瓣被他一口含住,舌尖挤进齿缝来回挑逗舌尖跟敏感的上颚。

杨悠悠眉头颦起,微颤的气息随着他的炙喘搅弄得融到一起,她紧收喉咙,避免自己发出什么声音,结果一时大意,舌尖猛被他嘬出唇外用双唇大力吸住,酸痒的酥麻瞬间将她的坚持击溃,让她瞠着起雾的桃花眼控制不住的吟叫出声,“唔……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