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她勉强牵起一道笑痕跟小孩打了声招呼,不意外的,小孩往狗屋里缩了缩又是一副防备的模样。

杨悠悠环顾了一下四周,昨晚天太黑她什么都没看清,今天虽是大雾但好歹自己对这里的环境还有印象。

这里是小型广场初建时的规划范围,就她的记忆,这里一直处在荒废中。小时候听早年住在附近小区的老人们说,这块地当年作为小区配套设施,在楼盘开售时曾圈养了不少供观赏的动物,其中还有几只蓝孔雀。后来随着入住率上升,房屋售罄,没两年动物就一点点减少,之后就被铁栅栏圈封,没人维护没人再来,等七匹马公园落成,这里就彻底被废弃了。

所以她被养在这里,才理所应当的没有被人发现,哪怕就是她当初看见了,也因为慌张和羞耻保持了沉默。她在这里,待了多久啊……

“小朋友,你跟阿姨一起去找警察好不好?”她的脸都快要贴到地上了,才能跟狗屋里的小孩保持平视,“你不能一直待在这种地方,这里不安全。”

小孩避开她的视线。

杨悠悠叹了口气,她总不能硬把小孩从狗屋里拽出来,她这个年纪可能都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万一自己再粗暴的吓到她……也不知道在十四年后她过的怎么样,还是……她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不好的结局。

“小朋友,阿姨现在要离开去四区,你”杨悠悠想了好长时间,最后那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的问话终是没问出口。可她又实在放不下这个小孩,这样可怜的让人揪心的小小孩童,活得都不如别人家的宠物猫狗。她要是没遇见她,更没有出手救下她,也许她的心情也不会这么沉重,就像从头至尾做了恶的是她一样。

彻底的无力感压垮了她的肩,杨悠悠心里苦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要怎么教一个这样小的孩子自救,又有几个人会认真听这个小孩说话?她作为一个外人,能做的有限不说,更可能因为她的参与而让这个小孩变得更惨。人性经不起推敲也经不起试探。报警?有用的话就不会有人再敢犯罪了。她的父母,她的监护人只要服软,她的惨剧只会换个地方继续。

“世界并不美好,但人活着一定要心向阳光。你还小一定不懂这些,可只有不认命的坚强是自己的,不要妥协,不要失去希望,尤其是不要向那些明明做错了的人,犯了罪的人认输。”她不知道自己所说的小孩能懂多少或听进去多少,但她只能不停叮嘱,“我会再回来的,等我办完了事情一定会回来找你,如果坏人来了要学会躲藏,还有,什么事都没有生命安全重要……”

杨悠悠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也不知道是说给小孩听还是她自己。

一直不作回应的小孩瞪着一双明亮眼睛盯着杨悠悠的脸,直看的杨悠悠难受的再也说不下去。

“对不起……”杨悠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感抱歉,她满脸歉意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不再回头的朝四区方向走去。

一路依旧没有遇见人影,杨悠悠禁不住想,难道昨晚遇见的小孩跟坏人都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吗?臆想?她不是得精神病吧?因为刺激过度。

不管脑中怎么被风暴席卷,杨悠悠还是顺着记忆找到了四区。与之前路过的小区一样,老式的联排楼群,最高七层。她看见了自己当年念过的小学,熟悉的校门、教学楼还有操场让她停住了脚步,心中突然感慨,原来小学竟是这么小的,以前都没觉得。

她没停驻多久就继续走,小学后面第三排居民楼的六单元就是她以前住过的房子了。通往六单元的砖石路并不规整,有塌陷、有凸起、有碎裂,还有丢失。可越靠近目的地,她的心脏越是奇怪的漏跳,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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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 0019 十九、回来

杨悠悠止住了步伐,扭头一拐,从两栋居民楼之间穿过,踩着楼梯一登登向下,直到穿过两栋连排居民楼,她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她站在那里缓和身体泛起的不适。十几年都过去了,她竟然还像当年一样,出门上学是种解放,而放学回家成了一步步踏入集中营,厌恶感深入了她的骨髓。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自嘲道,“你真是越大越出息了,都已经二十七了,怎么还这么没有长进?”

可这里,终究是她灰溜溜逃走的地方,那之后,也就再也没有面对过。她又仰头舒出一口气,终于调整好心态静默的看了看四周,残留在她记忆中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褪色景物逐渐立体起来,双排道的沥青路,两旁是常绿的挺拔松树,离她大约二三十米远的位置,是附近居民投放垃圾的堆放点。

杨悠悠朝垃圾点走去,她记得顺着垃圾箱旁的楼梯向下,一路朝南走上十几分钟,过了一条大道向左拐,然后再走个三五分钟就是社区服务中心,她也许可以先去那里把小孩的事情解决一下。

忽然,在她正考虑如果她在这里再遇不到第三个人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像是在回应她一样,这条道路的尽头出现了又一个人的身影,杨悠悠愣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正迎面朝她走近的年轻女孩。

女孩穿着一身上白下蓝的运动校服,肩上背着个大书包低着头从道路的尽头慢慢磨蹭着向前移动,她束着低马尾,一直低头瞅着地面的脸上面无表情,稚嫩的脸庞印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深沉。

恍惚中,杨悠悠好像听见了时间流逝的声音,直到女孩近在眼前,而她,则彻底僵住。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一块屏障,是玻璃,是镜子,也或只是凝固的空气。她在这一端想要出声,另一端的少女却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每天都见惯了的模样瞬间变得模糊,她看着身穿初中统一校服的自己近在咫尺,可她动不了,声音、肢体,甚至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她瞠大双眼忽然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正在与她擦肩而过却完全对她视若无睹的少女,而是因为在这一刻,她眼中除了自己,还多了一个小小的,躲在垃圾桶后面的脏污身影。

那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跟她到了这里,身上还穿着她留下的女式西装外套。

记忆瞬间出现了崩离,只有那个小孩,那双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像野狗一样凶狠的眼神留刻在了她的眼中。

她……

“杨小姐?杨小姐?”

一道女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至耳旁,杨悠悠头疼欲裂,大片的记忆混乱又清晰的混淆在一起。她在某一年的冬季遇见了小孩,小孩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单薄外套,瘦的皮包骨,大冬天里脚上还踩着双不合脚的单鞋,她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而她刚巧买了几袋方便面路过,本已经决定无视着走过去,却抵不过心底的恻隐,她把方便面留下,然后在学校午餐时饿了几天肚子。后来,只要见到那个小孩,只要她身上带着吃的,都会给她。那小孩也不是经常出现,两三个月也不一定出现一次两次,后来她高中离家,就再没见过了。

“唔……”杨悠悠痛苦的沉吟一声,她的记忆有一部分出现了篡改。高中、大学没怎么变化,变化的是毕业以后,她依旧是律师,只不过成为了本市排名前几位的鼎诚事务所的律师,收入比之前高了至少一倍,现在的她同样是二十七岁,同样也是在家里遭受了迷奸,她依旧选择了报警,做伤情鉴定,不同的是,负责她案子的警察换了人,鉴定医生没换。

“你还好吗?”李维宁伸手轻拍杨悠悠的后背,“如果难受的话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别逼着自己硬撑。”

“抱歉。”杨悠悠锁紧眉头,脑中再现几分钟前李维宁跟她说过的话。

她说,精液作为罪犯留下的唯一证据,只显示了两种可能。一是,他在挑衅警察并且炫耀,当然也可能是针对受害者;二是,他不担心警察只靠精液就能逮捕他。

“请、让我休息一下……抱歉……”她头胀得好像要爆了一样,脸色也青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不敢再去回想记忆,静待头痛减退后,杨悠悠抬起了手腕,手表中的时间显示下午两点三十二分,秒针跳过,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三分。

李维宁起身给杨悠悠倒了一杯水,看她一口喝光后又细心的将抽纸放到她的跟前,而杨悠悠此时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湿脸颊。

对于杨悠悠的失常李维宁并未作过多表示,只轻声说道,“适当的哭一哭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别硬憋着。”

杨悠悠擦净泪水,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抱歉,我没事了,咱们继续吧。”

李维宁点点头,继续道,“这个罪犯按照心理分析来看,并不排除再犯案的可能。虽然强奸性侵案一般一个犯罪者很少对同一名受害者实施二次侵害,但他要是一个以此为乐心理变态,很可能会给你邮寄照片或者一些视频记录什么的,以达到心理上的一种延续愉悦。”

“你是说,他可能在犯案时做拍摄记录了是吗?”杨悠悠指尖都凉了,如果那个混蛋真的留了,一旦传到网上……

“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其实……”李维宁也是很为难的抿紧嘴唇,“这些调查方面的事我不该跟你说,为了避免受害者有太多过激反应,我们被严明禁止多说话的。”

“我不会跟别人说……”杨悠悠脑仁疼的钻心,但她既然接受了李维宁的善意,就不能自私的将她也推到风口浪尖上,“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注意的。”

“还有,立案的事情你也还需要多多跟进,这一类的案子……你是律师,我就不在你的专业领域班门弄斧了,好好保重身体。”李维宁将鉴定报告全部封进档案袋里递给她。

杨悠悠接过档案袋,跟李维宁再次道了谢。她准备起身离开,可刚走到门口突然忍不住回过头来,很认真的看向李维宁问道,“李医生,你相信人能回到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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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 0020 二十、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