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顾淮之在正厅摆了宴席,朝中重臣几乎都到了,却不见他脸上有半分喜色。

宴席过半,顾淮之忽然起身,捧着一卷明黄的卷轴走到顾黎面前。

“陛下有旨。”他展开卷轴,声音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太平侯顾淮之,膝下义子顾黎,性资敏慧,堪承重任,特准承袭太平侯爵位,择日受封。”

第21章 21

21

满座哗然。

谁都不知道顾淮之有过子嗣,如今竟直接请旨让义子承袭爵位,可见对其器重。

顾黎愣住了,他看着顾淮之鬓边的白发,看着他眼角深刻的皱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年侯爷教他的一切,原来都是在为今日做准备。

“义父...”顾黎的声音有些哽咽。

顾淮之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释然:“从今日起,侯府便是你的了。”

“过几日,给你行册封礼。”顾淮之离开了。

宴席散后,顾淮之独自去了穆青梨的墓前。

他带来了一壶梨花酿,是按当年穆青梨教他的法子酿的,清冽中带着微甜。

“青梨,”他将酒倒在墓前的石台上,酒液渗进泥土,泛起细密的泡沫,“我把侯府交出去了。”

“那孩子很好,比我当年懂事。”

他坐在地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直到月上中天,才喃喃道:“我快要来陪你了,你会不会怪我来得太晚?”

三日后,顾黎正式接手侯府。

他穿着崭新的蟒袍,站在正厅接受属吏的跪拜,目光沉静,举止有度,竟有了几分顾淮之年轻时的风范。

他问下人:“义父呢?怎么没有见到?”

只见影卫匆忙赶来,脸色难看的说“侯爷他...在穆姑娘的坟前自尽了。”

顾黎手中的金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疯了似的冲出侯府,奔向城郊的水云墓。

远远地,就看见那株青梨树下,顾淮之靠坐在墓碑上,双目紧闭,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怀里紧紧揣着那枚比翼鸟玉佩,玉佩的裂痕处,似乎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那是他用匕首划破心口留下的印记。

“义父!”顾黎跪倒在他面前,泪水汹涌而出。他终于明白,为何昨夜侯爷看着他时,眼神里有那样深的眷恋与决绝。

他完成了对侯府的责任,终于可以去赴见穆青梨了。

下葬那日,顾黎没有请太多人。

他亲自扶着灵柩,一步步走向早已备好的墓穴,就在穆青梨的墓旁。

墓碑上没有刻太多字,只写着“太平侯顾淮之,卒于建安二十三年。”

顾黎遵从顾淮之的生前的遗嘱,并未将他与穆青梨合葬,他说他不想扰了穆青梨的黄泉路的安宁,只要守在旁边便好。

顾淮之葬在了穆青梨的墓旁。

顾黎站在两座墓前,手里捧着那方未绣完的梨花帕。

帕子上的梨花洁白如雪,栩栩如生,不足的,便是永远残缺的那一半,像是他们无法弥合的人生。

“义父,您放心。”顾黎对着墓碑深深一揖,“侯府有我,您安心歇息吧。”

顾黎成了新的太平侯,比顾淮之当年更沉稳,也懂得收敛锋芒。

他整顿吏治,减免赋税,短短几年就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连皇帝都赞他“有乃父之风”。

只是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新侯爷性子冷,不好亲近,身边从未有过女人,甚至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有人劝他纳娶,他只淡淡一句“缘分未到”便搪塞过去。

直到他二十五岁那年,奉旨巡查江南。

暮春时节,江南草长莺飞。顾黎在苏州的山塘街闲逛,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像风铃撞在心上。

他循声望去,只见桥边的茶肆里,坐着一个穿青色衣裙的姑娘,正低头给一只受伤的小猫包扎伤口。

她的发间簪着一朵白梅,眉眼弯弯,笑起来时眼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竟与顾黎在旧画卷上见过的穆青梨有七分相似。

“姑娘,这猫伤得不轻,我让随从送它去医馆吧。”顾黎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姑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浅浅一笑:“那就多谢公子好意。”她的声音清甜,像山涧的泉水。

顾黎这才发现,她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诗集,正是当年穆青梨注解过的《青梨小札》。

“姑娘也喜欢这本书?”他心中一动。

“是啊,”姑娘指尖划过书页,“家父说,这是故人所赠,让我好生收着。”

她顿了顿,看向顾黎,“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在下顾黎。”他望着她清澈的眼眸,忽然想起顾淮之临终前的眼神,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温柔与执念,仿佛在这一刻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