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那人会是个宦官吗?能操控宫廷内的鹰爪,还有钱买通宫外的小贩,又心理这么变态。

大约,真的是个地位高的宦官没错了。

明明做了宦官,没了那物,却还贼心不死。

谢菱摇摇头,把信纸揉皱撕碎,扔进了锦囊里。

因揉久了,信纸上的香气留在了指间,变得更加清雅浅淡。

大约是神经紧绷久了,便自然而然会放松些。

再加上今日见到了那人笨拙的一面,又猜测他大约是个身有残缺的宦官,谢菱觉得,他的形象似乎也没那么高大恐怖,不再那么值得让人害怕了。

鹿霞山之行,就在明日。

谢家的四人都要参加。谢安懿是有任务在身,需得负责全程的护卫事务,谢华浓则不大喜欢爬山,已经准备好了几本游记,打算去了山上后便找个阴凉地方躲起来看书。

这两人自己不玩,便对于安排谢菱如何玩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这几日搜罗了许多出游必备的物品,遮阳的幕篱,闲嘴的小食,路上的玩耍把戏,不间断地往谢菱院子里送。

谢华珏自从上次的事后,便尽量待在屋中,即便外出也是偷偷的,以免撞上了父亲,又让父亲想起当时那事,要惹来一顿责骂。

她的小姐妹听闻了她的遭遇,纷纷为她不平,见她不能出门,便时常轮流上门来看她。

今日在谢华珏院子里做客的,是何家的二女儿何雯音,她父亲在南津道做节度使,她随着祖父祖母住在京城,与谢华珏也是许多年的交情。

谢华珏的院子与谢菱的院子隔得不远,一早上,就听谢菱的院子里来来回回地有人进出,只听小厮在门外不断地报信,一会儿是二姑娘送来的什么,一会儿又是大公子送来的什么。

谢华珏与何雯音说着话,耳边不断传来隔壁院子的热闹声,虽不至于盖过她的说话声,但谢华珏依旧几次说不下去,最后干脆沉默地闭上嘴,紧紧捏着手中的巾帕,强忍怒意。

何雯音并着腿侧坐在一旁,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谢华珏紧攥的手指,心里寻思着,暂且没说话。

直到谢华珏大哥谢安懿的声音在隔壁院门外响起,何雯音倏地耳根一烫,下意识地朝门外望去。

隔着院墙,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却能十分清晰地听见谢安懿在隔壁的朗笑声,以及亲热招呼谢菱的说话声。

而相对的,谢菱的声音却只是偶尔细声细气地听到一两句,似乎也不大热情,生疏地应对着,谢安懿却毫不在意,态度十分宠溺纵容,像是将这个妹妹当做珠玉,捧到了掌心中一般。

谢华珏手中的巾帕都快被她揪烂,她愤愤站起来疾走到窗边,怒骂道:“怎么,被劫匪劫了一趟,就成宝贝疙瘩了?谁不知道以前谢菱是最不讨喜的一个,这下倒好,谁都上赶着去了!”

她说着,犹不解气,眼神怨毒地盯着那边的方向:“说是意外,究竟是不是还不知道,说不定是自个儿编的离家出走戏码呢!”

何雯音原本还是静静坐着,见状有些惊慌地捂了捂嘴,连忙走过去扯了扯谢华珏的衣袖,小声道:“珏儿,咱们能听见那边的声音,你说这话,可小心些别让那边听见了。”

谢华珏已经怒意上涌,颈项都红了一层,哪管这些,挣开何雯音的手,故意朝着院墙那边,更加放大声音道:“既然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就该知脸面些,别成日装着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博人宠爱!”

院墙那边似乎静了静。

何雯音这下是真吓到了,也不顾谢华珏拒绝,连忙拽着她离开窗边,坐回绣墩上,才小声说:“珏儿,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尽了委屈,可你越是这样气盛,岂不越是叫那个装可怜的占了便宜去?”

见谢华珏依旧气得胸膛起伏,并未冷却怒火,何雯音再道:“事情的起因,原本就与你无关,那金簪本就是你的,是她不要脸皮偷了去,你追究,这有错吗?一开始,谢大人也是向着你的,只不过是这会子被她蒙骗了而已。还有你、你大哥,他不是最疼爱你吗?你们只差一岁,从小便是最亲近的,这份情谊,又怎么可能被她轻易夺了去。”

谢华珏终于面色稍缓,何雯音也悄悄松了口气,说道:“你不要自己乱了阵脚,你毕竟是谢府的嫡长女,最受宠的大姑娘,眼界应该开阔些才是。”

“我还能如何开阔?”谢华珏赌气似的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的一个荷包上,咬了咬唇角,脸扭去一边,“女子都是这般的,出阁前,便是看在家中的地位,出阁后,便是看夫家的宠爱,我跟那个不起眼的比,总不能输了去。”

“哪能让你输呢。”何雯音笑着拍拍她的手臂,“陛下这次办的鹿霞山赏景,不正是你出头的机会?在陛下面前露脸,可不比在这儿跟那三姑娘争长短重要多了?再说了,你结交了那些王公贵族,你父亲,你兄长,都自然而然要高看你一眼,那懵懂似笨鸭的三姑娘,还能压过你?”

听她最后一个比喻,谢华珏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转了转,似是明白过来什么,看向何雯音道:“你这妮子,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快说!”

何雯音神秘地笑笑,附在谢华珏耳边低声絮语。

第20章 奶猫

院墙那边,谢菱与谢安懿听不见谢华珏私下的絮语,却听见了谢华珏高声斥骂的那几句。

谢安懿当即脸色黑沉,只是勉强按捺压抑着,才没有发作。

谢菱倒是无所谓。

她低头看看谢安懿送来的一箱又一箱东西,颇为头疼,只拒绝道:“大哥哥,我实在用不了这些,我们去鹿霞山出游,只不过是为了赏景,你让我带这些去,难不成是为了锻炼小六子他们臂力的么。”

谢安懿原本被谢华珏那几句放肆的话搅得恼意在肚子里翻涌,只想着等会儿要仔细教训一下这个不知事的大妹妹,结果被谢菱打趣了一句,烦躁顿时消了大半。

他不由得勾出一丝笑,应了谢菱软软的话音:“前些日子,送你首饰叫你打扮,你说贵重推脱不要,这次送你的不过是些布偶,不值钱的小玩意,你怎能又拒之门外?”

谢菱依旧不为所动,摇头道:“用不上的,岂不是浪费?送给我也是占地方,当然只能退回了。”

“小妹,你竟也是个心狠的。”谢安懿玩笑,思忖了片刻,却又带了一丝近乎乞求之意,“即便用不上,你收在柜子里,摆着看看,不也是好的?你已经收了华浓几匹布料,若是从我这里什么也不收,岂不是叫大哥哥给你二姐比了下去。”

谢菱慢慢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们这是在攀比什么。

她叫环生将谢安懿送来的箱子都合上盖子,面上表情淡淡的,小脸清净,对谢安懿说:“大哥哥,方才大姐说的,其实是很有道理。从前你们并不在意我,怎么一场意外过去,便突然对我如此关照?”

谢安懿皱紧眉,说:“花菱,你不要把华珏那些混账话听进去了,她本就是个没规矩的……”

但话未说完,先被谢菱打断了。

“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大哥哥突然对我这样好,常来陪我闲谈,又送各种玩意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出于怜悯,我如今也已经完全好了,也没必要总因为那件事过不去。”

谢菱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提着裙摆微晃,慢慢踱靠近了一旁的藤椅上坐下,清清淡淡地说,“大哥哥,你们从前是怎样对我的,如今还是依旧怎样对我吧,这样,我倒还自在些。”

“从前是怎样对你的……”谢安懿听着谢菱说的话,忽然之间,就面色逐渐发白。

他定了定神,朝着谢菱的方向靠近了几步,又说:“花菱,你误解了,我所做的这些,并不是因为什么怜悯,我是你血脉至亲的哥哥啊,对你好,才是理所当然的。从前那些,是哥哥的不是,如今正是要补偿你。”

花菱依旧仰着头看他,没有什么变化,只多了丝疑惑。

“哥哥,我们做兄妹,并不是这两日才开始的,曾经十几年也是兄妹,只不过,并不亲厚罢了。世间有各式各样的兄弟姐妹。那日我经过街巷,看见墙缝里藏了一窝刚生下来的奶猫,也是有的亲亲密密团在一处,有的则孤零零一个睡在一旁,可见,亲缘远近,大约是生下来就注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