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鸢站在殿外那片金黄中,朝池倾微微颔首:“圣主,照您的吩咐,已将长命花送出孤云城,谢家门客也一同护送而去了。”
池倾应了一声:“谢公……谢衡玉身上有伤,带他歇下,请人疗伤。”
阮鸢这才将目光转向谢衡玉,瞬间仿佛明白过来什么,立刻示意手下侍女照办,自己却仍站在池倾身侧,又轻轻喊了声:“圣主。”
池倾与她对视一眼,并没有再管谢衡玉的事情,兀自带着阮鸢往圣殿里走去。
“圣主恕罪,鸢自作主张,在长命花上设下了花别塔的封印。”
“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姐姐的意思?”池倾似笑非笑地看向阮鸢,片刻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看来这次,是两者兼有之。”
阮鸢道:“圣主如此看重长命花,总得看看情况,若谢家拿它救个傻子……难道我们也认?”
池倾摇头失笑:“你与姐姐的意思我知道。但我做决定,向来只看当下。既然答应了,管它救的是傻子是圣人,都与我无关了。”
她顿了顿,不等阮鸢回答,又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你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阮鸢出了口气,片刻才道:“请圣主解开鸢身上的咒术。鸢……想借送花之机,回去一趟。”
池倾微微正色,沉默了片刻,掌心凝出妖力,轻轻盖住阮鸢的脸。
指缝中银光一现,移开手时,阮鸢原本尚算清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大块暗红色的烫伤旧疤。
池倾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开:“去吧,别给我丢脸。”
阮鸢抬眸,眼中却已含了泪水:“多谢圣主。”
“哭什么?”池倾笑着替她擦了擦,“我在呢。”
阮鸢深吸一口气,立刻点了点头,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有些好奇地问:“圣主,谢公子……答应做您男宠了?”
池倾动作一顿,有些哭笑不得地问:“这是什么话?我留男人,难道只能派这个用处?”
阮鸢脸上露出几分八卦的神色,接话道:“谢公子确实还有很多用处,可圣主似乎只需要那一个用处。”
“他选择当我侍从。”池倾顿了顿,到底没忍住,“他还有哪些用处?”
阮鸢笑道:“圣主果然对修仙界之事毫不关心啊。谢公子年少盛名,十年前创立白马盟,在机甲之术上也极有天赋,说是当世第一也不为过。”
“白马盟……”池倾对这些果然兴致缺缺,很快转移了话题,“你走之前,记得找人帮我查一下谢家之事,或者你送花时亲自调查亦可。”
“这是自然。”阮鸢警觉,“圣主也觉得谢家求花的理由立不住么?”
池倾嗤笑一声:“何止是立不住,简直是胡扯。谢衡玉作为谢家长子,亲掌白马盟,这般轻易便决意避世,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
阮鸢没想到池倾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察觉不对,一时有些怔忪:“……虽然但是,圣主难道一点儿不担心……谢公子或许是骗您的?您一点儿不担心他跑了?”
池倾微怔。
第4章 拨开暖雾,自药泉中朝他走来。
戈壁的深夜很冷,花别塔虽在孤云城中,但到底傍山而建,远离人烟,加之占地辽阔,因而更显寂静冷清。
谢衡玉在宫侍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奇巧精致的小阁,甫一步入室内,浓郁奇异的花香便伴着极潮极暖的水汽扑面而来。
身前引路的宫侍停下脚步,侧身给他避出一条道来,微微欠身道:“谢公子,阁后便是圣主所赐的药泉。此泉对公子伤势大宜,公子自便。”
谢衡玉抬手回礼,温声向她道了声谢。
花别塔的宫侍大多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她们在池倾身边待久了,形形色|色的男子也见得多,但对于眼前这位谢家长公子,却很难没有好奇。
正经办事时,宫侍尚十分克制,可如今既已将人引导妥当,少女还是没按捺住八卦的心思,抬头认真地看了谢衡玉两眼。
这男人长得非常好看,哪怕跟池倾从前最俊美的男宠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身形高大挺拔,通身气质却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平和。五官俊秀,最难得的却是一双轮廓秀美、色泽偏灰的桃花眼,哪怕不笑时,仍透出十分温柔的善意,看起来很好亲近的样子。
只是……圣主从前似乎并不偏爱这样温柔端方的类型啊。
谢衡玉静等了片刻,见眼前的宫侍并没有离去之事,反倒在十分直白地打量着自己,便垂下眼向她望去,缓声道:“还有旁事吗?”
“啊?没事!”宫侍对上他柔和的目光,不知为何脸上竟然微热,连忙摇了摇头,抛下一句“您长得可真好看”,便飞快地跑出了暖阁。
谢衡玉一怔,并不觉得被冒犯,反倒暗自失笑。
妖族民风开放,女子也比修仙界活泼自由许多,实在是件好事。
待到房门合拢,谢衡玉这才回身仔细打量起小阁。
这暖阁虽小,布置却十分雅致,其地面由并不张扬的温玉铺就,四方摆放着亲水的香草花卉。
不远处,雪山天湖的彩绘屏风前,横着一张檀木所制的罗汉榻,其上随意搭着一张巨大的毛毯,榻前茶案上摆着各色瓜果,其上还坠着晶莹的水珠,十分新鲜可口。
谢衡玉不用细看,便已察觉到了异样,他在空无一人的阁中默了几息,不发一言,回身便往阁外走去。
却在这时,阁门明晃晃地,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落了锁。
谢衡玉停住脚步,眸底多了几分无奈。于是他不再想着离开,只垂眸退至角落,如他父亲身旁的影卫一般,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得很低。
他意识到,池倾正在暖泉中沐浴。
但是……许是受这一室花香干扰,他竟没有在宫侍离开之前发现这点,事到如今,反步入了这进退维谷的境地。
“谢衡玉,既来了,为何不上前侍奉?”耳边忽然传来池倾清婉的声音,伴随着潺潺水声,在谢衡玉耳畔不急不缓地响起。
不知池倾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直接密音传信给了他。
这下,谢衡玉是想要装聋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