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 / 1)

“喜欢?”朗山皱起眉头,“我知道主人之前喜欢过一个人,那时候我还是只小狗呢主人抱着小煤球和我睡觉,梦里都会喊那个人的名字……那才是喜欢。”

他顿了顿,声音扬起了一点儿:“难道?你听主人做梦喊过谢衡玉的名字?”

“呀,你轻一点!”阮鸢抬手捂住朗山的嘴,不确定地回头望谢衡玉那边瞧了瞧。

越过医馆内忙忙碌碌的人流,阮鸢的目光与谢衡玉交错一瞬,她从小并未修习过任何修仙界的心法,不知道按照谢衡玉如今的修为,是否在这有些嘈杂的医馆中捕捉到了朗山的只言片语。

她不安地盯着男人宁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没察觉到什么,又转过头去,重新戳了戳朗山的额头:“下次不许那么没有分寸啦。”

朗山轻轻哼了一声,俯身闻了闻医修包好递来的药草,皱了皱鼻子,喃喃道:“好苦。”

两人离开医馆,绕到后院去煮药,行至廊下转交,却听见池倾急躁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医尊,您见过谢衡玉,他是顶顶好的人,更是为了医林才涉险重伤,您慈悲心肠,为何此时不愿相救?!”

良久的沉默之后,是老者幽幽的叹气:“妖王,你来同圣主说说,我一向不救的,都是哪些人。”

几息停顿之后,再次传来的是烁炎的声音:“大奸大恶不救,必死无疑不救。”

“您看!”池倾赶忙接话,“谢衡玉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其他医师也说他的伤势尚有回旋之处,两者都不符合,您怎能袖手旁观?!”

远处廊下,阮鸢与朗山对视一眼,率先想到了方才在医馆中听到的,那含糊其辞、扑朔迷离的“心症”。

果不其然,医尊冷笑道:“圣主,我多年前,已为你破例一次。此番,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听信你的花言巧语了……你只管回答我,医者不医心,那小子如今的心疾,该如何解决。若是我如今救好了他,转头他却自挂东南枝,我又该如何是好?”

“不可能。”池倾断然道,“他何来如此严重的心疾?无非是一时想不开……”

“池倾!”医尊拂袖,声音中已有怒意,“人命并非儿戏,我从不胡言,是你掩耳盗铃,双珠填耳,事到如今,还不清醒?”

“玩弄人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97章 你莫被别人乱了心,也莫伤了真心人的心。

医尊此话说得有些重, 池倾怔然一霎,未及开口,身旁烁炎已皱了眉, 小声道:“医尊勿怪, 男女情爱之事,难免会有磕绊, 想来孩子们再怎么闹,也不至于伤心至此。我想……这其中恐怕有别的缘故, 待弄清楚了,自然能替谢公子慢慢调理好。再者说, 谢公子是个心性刚强之人,想来也不会轻易做出自伤自毁的事儿来, 此番……医尊就当卖我们姐妹一个面子,且去替谢公子看看皮肉伤再说呢?”

医尊看了看烁炎,又瞧了瞧池倾,捋着山羊胡叹道:“你们俩姐妹这面子, 也太值钱了些。从前一个藏瑾, 如今一个谢衡玉, 下次又是谁?”

池倾连忙道:“拜托医尊了,先就谢衡玉这一人, 下次再没有了。”

“我看着像很好糊弄的样子么?”医尊朝池倾瞪了一眼,小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罢了, 你记住自己今日说过的话。若是再不把那小子的心病当回事, 早晚有一天, 我把你和他一道挂到东南枝上头去。”

池倾见他终于松口,转忧为喜, 也顾不得医尊还说了什么,扯着他的衣袖就往医馆里冲,行至廊下时,正巧见到了阮鸢和朗山。

阮鸢手里拿着药包,见状连忙递上前去,对医尊道:“这是医师会诊开的方子,我正准备拿到后院去熬药呢。”

“不急。”医尊道,“尸火与魔气侵袭而成的伤势,并不容易根除。这张方子,多是抑制伤势恶化的草药,无功无过,却不是长久之计。”

医尊一面说着,一面大步往医馆走去,众医师见他进来,连忙往谢衡玉身旁让出一条通道来。

不算宽阔的屋内,人群分开两拨,伫立于道旁,路的尽头,是那身着白袍的年轻公子。

谢衡玉依然垂首端坐那处,背脊直挺,宛如一棵覆雪青松,在这一场喧嚣嘈杂的医馆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周身的气压极低,眉目疏淡,瞧着那骨骼分明的清瘦侧颜,仿佛被一层阴雨笼着,给人极沉郁湿冷的感觉。医尊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曾在隆冬下修仙界的江南,彼时那地方深入骨髓的冷意,正与这青年身上相似。

他曾在医林见过这孩子多回,因此如今才更加想不明白,池倾究竟得多不在意,才会忽略了谢衡玉身上这明显不对劲的情绪,甚至还在方才,对他反复提及的心疾轻拿轻放。

老者烦躁地捻动着下巴上白花花的山羊胡,一屁股坐到谢衡玉对面,拍了拍衣摆,笑着道:“年轻人。”

谢衡玉慢悠悠地抬起眼,视线半晌才聚焦,望向老者时,眼神还有些怔忪。

医尊从怀中掏出琉璃放大镜,对着谢衡玉小臂上的伤口细细查看,一边观察,一边替池倾说好话:“伤得挺重,但还有救,这也多亏圣主亲自来找,不然老夫闭关期间,是从不替人看诊的。”

他放下镜片,复又搭上谢衡玉的脉搏,感受到指下一阵急促,一阵缓和的混乱心跳,不由抬眼,又瞧了瞧眼前这青年的脸色。

谢衡玉面上神情依旧淡漠,垂眸盯着医尊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似明白自己的心事早已被旁人察觉,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我方才……以为她走了。”

医尊移开手,重新提笔开方,听闻此言,却摇头道:“池倾那孩子,虽然有时让人捉摸不透,却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你用心待她,她心里其实明白得很,不会轻易弃你而去。”

谢衡玉听他这样说,却不再答话,敛眸淡笑一声,撇开脸去。

池倾此刻正藏在不远处的帘后,掐着手指,静静听着听屋内泄出来的只言片语。

烁炎坐在她身后的罗汉榻上,无奈道:“你长大之后定居戈壁,许多事我都不再管你。我原本想着……妖族生性风流,何况你我这样的身份,有再多男宠都使得。可只有两点,姐姐无论如何也该同你说了倾倾,你莫被别人乱了心,也莫伤了真心人的心。”

“前者,你身陷囹圄,一蹶不振;后者,你追悔莫及,为时已晚。”

池倾攥着帘幔的指紧了紧,耳边烁炎和谢衡玉的声音交织起伏,又近乎在同一时刻停下。医馆内大多数人,在医尊面前向来不敢大声说话,于是此刻,屋内只徒留一片过分的静谧。

池倾沉默了许久,才转头望向烁炎:“可是,我已经做错了。”

她强忍着喉底的苦涩,用力吸了一口气:“我是……没遇到过像他一样的人,若是早知如此,他来求花时,我一定……一定不会将花给他,也一定……不会将他留在花别塔。”

烁炎叹了口气:“你既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抬起头,伸手轻轻抚上妹妹的脸颊,无奈道:“这是要哭了?我许久没见你掉金豆子了。”

“怎么会?”池倾忙摇了摇头,将话题扯到一个自己更不愿意提及的地方,“对了,那块留影石……”

池倾以为烁炎一点就透,听了这问题,便会将留影石中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可谁知她故意将这问了一半的问题递到烁炎这儿,姐姐却微笑着盯着她瞧,似非要她将整句话说出口才罢休。

池倾结结巴巴:“留影石里的东西……姐姐看了没有?”

烁炎道:“你给我的,我自然看了。”

池倾又道:“那……那……”

烁炎扬起眉,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嗯?倾倾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