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董嫣与郭嘉还未曾成婚,因此荀攸来找她时, 董嫣还曾问过荀攸, 为?何不将这挂佩还给郭嘉。
荀攸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如今,这挂佩在她这里已经放了许久,董嫣一直随身带着,今日来到曹军营外, 没想到她又要用这挂佩,才能见到曹操。
那个军官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手中的挂佩,见这挂佩成色精美,但应当是?有?些年头的,想来是?世家勋贵之物?,况且面前这三?个人?之中,两个都是?年轻女子,还有?一个也不过是?个老者罢了,就算当真是?袁军奸细,等到了曹营之中,不是?更好将他们?拿下?
“你们?跟我一起去?见司空。”
说着,他将手一挥,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便围了上来,将董嫣、董姮和?华佗三?个人?押着前往曹军营中去?。
曹操此时正为?军中的疫病之事焦灼,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三?个人?自?称是?从许都而来,受荀令君所托,到曹军营中来替司空治病的。
但他们?手中并无荀令君给的凭证,只有?一枚挂佩,而且那三?人?当中,有?两个还是?女子。
军官将从董嫣那儿得来的挂佩呈给曹操,曹操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颍川郭氏的东西,董嫣从前来到曹营时,也正是?将此物?交给了荀攸,才得以见到他。
“她怎么来了?”曹操身边站着荀彧,他摊开手心,给荀彧看了一眼这挂佩,荀彧便也明白了。
“司空,董夫人?来了?”他想到郭嘉,微微皱了皱眉,“只是?不知她这个时候来,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曹操将挂佩往桌子上一放,对传讯的军官道:“请他们?进来吧。”
军官一见,便知曹操当真是?认得此物?,想必也认得外面那几个人?,便疾步走到外边去?,让自?己的弟兄们?把三?人?放开,“二位娘子请进。”
华佗不愿意见曹操,董嫣和?董姮便也没有?拉着他一块儿,他们?两个人?自?进了曹操的中军大帐。
曹操见的确是?董嫣,刚想问她怎么会成了荀令君找来的治疗疫病的医师,余光之间却一眼瞥到了她身旁的董姮。
曹操眼睛微眯,叫中军大帐之内的将士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了荀攸一人?。
等身边的人?都走了个干净,曹操才走下主座,请董姮到上首落座,“董妃娘娘怎会来到此处?难不成是?陛下派娘娘来监军?”
“司空不必疑心,我阿姐是?陪我来的,她如今来了这军营之中,便不是?什么董妃,只是?我的姐姐。”她向曹操和?荀攸微微行礼,便将自?己在许都时听到荀彧说,曹军军中闹了疫病,需要从许都请医术高明的医师来军中帮忙的事情告诉了曹操。
“董嫣虽不才,但曾经师从华佗先生也有?半载,即便医术不及他半分,但也可勉力一试,所以今日前来,便是?想要到这军中帮忙治疗疫病,助司空击败袁绍。”
曹操与荀攸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荀彧是?极其小?心之人?,既然董嫣说了自?己看到曹操送回给荀彧的那一份军报,那一定就是?荀彧主动给她看的。
既然如此,荀彧能够让她到这军中来,应当也有?他的考量。
想必,荀彧的信也快到了。
曹操也没有?再多问她什么,只对董嫣说:“既然是?荀令君让你来的,那便辛苦董夫人?,这段时间在军中治疗伤病的将士们?。”他转向荀攸,“荀军师,替董夫人?和?董妃娘娘选一间干净的大帐。”
荀攸道了一声“是?”,他从桌上将郭嘉的那枚挂佩拿起来,重新递回了董嫣的手中后,便对董嫣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为?她带路前去她和董姮的营帐。
董嫣却没有?动,她接过了郭嘉的挂佩,问道:“既然我阿姐这一次同我一起来了,我自?然是?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住一间营帐,可是?我夫君也在这里,为?何他没有?和?荀军师一道在中军大帐随司空议事?为?何我人?都到这里了,司空和?荀军师却绝口不提郭嘉?他如今在哪儿?”
荀攸看了曹操一眼,曹操没有?说话,面上的表情却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荀攸见曹操不愿开口,便拉着董嫣到了一旁,曹操却背过身去?,看着主座之后墙上的那一张舆图,默然不语。
“郭祭酒他身子不适,因此,这些日子司空就让他先帐中养病,等身子好些,再参与对阵袁绍之事。”
“身子不适?”董嫣心中闪过一阵惊惶,曹军军中有?疫病蔓延,若是?这疫病已扩散开来,可不会管你是什么军师、将军,还是?统帅,倘若荀攸所说的身子不适,是?......
她急忙拽住荀攸问道:“军医可有?诊治过?可有?说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如何了?”
荀攸道:“不瞒夫人?,军中军医倒是?替郭祭酒诊治过,说是?因为?这军中疫病引起的旧病复发,郭祭酒又时常夜班三?更还在研究袁兵的用兵策略,休息的不好,故......”
“带我去?见他。”董嫣死死拽住荀攸,听他这样讲,想来郭嘉身体不妙,她拽着荀攸的手竟然也微微发了抖,“我先和?你去?将阿姐安顿好,安顿好了之后,你便立刻带我去?见他!”
荀攸竟然被董嫣拽得有?些手臂发麻,他连声答应,想着此事曹操应当也不会有?意见,便直接将董嫣和?董姮姐妹二人?请了出去?,吩咐手下的人?准备一间干净宽敞的大帐,先让她们?将行装收拾了,安顿好了,再照着董嫣的意思,带她去?见郭嘉。
董嫣见到郭嘉时,他正倚在榻上的靠枕上,面前一张桌案上摆着数份军报和?地图,他正对着那舆图执笔,似是?在勾画着些什么。
他身上罩着一件宽松的中衣,墨发披散,未束冠带,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原本?就清隽的脸庞此刻越发削瘦,眉目之间尽是?疲惫之色,唇角泛着微微的苍白,偶尔压抑着咳嗽。
风自?帘隙吹入,带来一丝营帐草药的气味,一盏温过的药置于郭嘉手边,却早已凉透。
他听见大帐门帘响动,下意识抬头,一眼便看见董嫣的身影立在帐中。
郭嘉仿佛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住了片刻,声音低哑又带着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阿嫣?你怎么......”
他的眼神骤然柔和?下来,手中笔也落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他站起身,似要迎上前,却在动作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咳嗽压住,连忙以袖掩口,咳了几声。
董嫣见状,快步走近扶着他,她看着他眼前的那一张官渡舆图,又瞧见他分明被曹操赶回帐中休息,还硬撑着了解每日前线军情,心中泛起酸意,“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歇一歇?”
郭嘉一笑,那笑意淡淡的,仿佛带着些微苦意,“不过是?旧毛病犯了几日,唬不住阿嫣你。”
“我没想到你会来。”他声音沙哑,却仍轻柔,“这里是?军营,不比许都,在这军营中,便有?对上袁绍兵将的风险,生死未定。你在我心中,是?要被小?心护着的,如今却来了这等地方,我高兴,又不忍。”
“可你在这里,我怎能不来?再说,你忘了我跟着父亲在军营待过么?”董嫣坐在他身边,细细打量他,“你瘦了些,是?不是?生了病之后便没好好吃饭了?”
郭嘉没回答,只是?垂下眼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董嫣叹了口气,伸手替他理了理鬓边几缕有?些散乱的发丝,掌心贴上他额头,“你发烧了么?怎么额头还有?些烫?”
郭嘉轻声道:“我无碍,只是?旧疾发作,再加上夜里睡的不多......这些日子袁军兵动频繁,我若多睡一日,怕就错失时机了。”
“你若病倒了,你替司空再多筹谋也无用,否则司空为?何让你回来休息?他叫你莫要操心军中事,你还非要在这儿偷着操心。”
董嫣说着,伸手拿起桌案上那盏药,轻轻一碰,早凉透了。
她站起身,略带责备地看着郭嘉:“这药是?何时送来的?都已经凉了,你怎么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