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半年签的合同。”
“唔,是那间房子啊。”圆寸放下三脚架,“恐怕没法在我们这登记上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圆寸抓住领带的结理了理,好像那玩意影响了气息在喉管中的流动,“其实我见过这套房源,就在去年对外出售的时候。当时在我们店里也挂过。我们耗费了不少精力对外推荐,结果全是白费力气。店长还抱怨说早知道就不接手了。”
“怎么,不好卖?”
“也不是,看房的其实挺多的,就是那房子有点特殊……”
“有什么特殊的!”徐安宁被激怒了,想压价也不是这么编理由的吧。
“哎,这事我也不好说。当时那房子是店长接手的,我让她来向你解释吧。”
圆寸从屋里拉了一个天蓝色围巾,打扮得像空姐一般夸张的女人出来,边走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女人连连点头。
徐安宁心里有气,索性直接开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蓝丝巾女人一愣,随即在脸上堆出灿烂的笑容,“姐,你别误会。我只是提前了解下情况。请坐。”
徐安宁“哼”了一声没答话,被看着比自己年长的女人叫“姐”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不过她还是依言坐下了。
“我问句话,说错了你别介意。”蓝丝巾凑了过来,“你的房子是不是通过一个姓葛的中介买的?”
“是啊。”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喽?”
“知道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的。”蓝丝巾脸上的笑容依旧没褪下半分,“这次卖房,你没告诉姓葛的吧?”
“在他那也登记了。”
“哎呀,那就不好办了。”蓝丝巾露出夸张的表情,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姓葛的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姐,你别误会,我这话不是为了诋毁同行。是他的手段确实太脏了。”
徐安宁被她的话弄蒙了。
蓝丝巾接着侃侃而谈:“不瞒你说,我就是因为经手3栋401那套房,才被迫认识了那个姓葛的。真是倒了血霉。房子一开始就是在我们店里登记的。进屋拍照时我觉得应该挺好成交的,总价虽高,但房子是真好,面积大环境好,是城中心最稀缺的高档住宅。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联系了多少人看房,累得够呛。等两个月后开会盘点,在同事的提醒下我才发现不对劲,所有的意向客户在实地看房后,无一例外地都放弃不买了。难道是我们看走了眼,房子有什么暗病?我翻出意向客户的联系方式,好说歹说他们才愿意说实话,原来看房时他们和小区的保安有了接触,得知了一个惊人的内幕消息,这房子不能买,是凶宅。”
“胡说八道!”徐安宁气上心头,“真要是凶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姓葛的没说实话啊。”蓝丝巾的表情透着一丝怜悯,“我一开始也很奇怪,为什么小区的保安要和我们过不去。找了个同事乔装去调查才知道,姓葛的也接下了这单生意,出了个损招,买通保安,见到看房的就说是凶宅。”
“这种胡言乱语也有人信。”
“倒也不是,凶宅的消息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我们打听过了,十几年前,3号楼里确实发生过一起离奇的失踪案件。当时曾轰动一时,到现在还有不少本地人记得。我在网上还查到了当年的新闻报道。”
蓝丝巾在手机相册里翻找了一番,向徐安宁展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报纸的截图照片,内容是都市晚报在2006年发布的一篇报道。徐安宁在手机屏幕上把照片缩放比拉到最大,这才勉强看清截图上的文字。
作为当年正规的新闻媒体,都市晚报对案件的报道很详尽:十五年前,一个小女孩在东方豪庭的家里离奇失踪。她是3号楼401室住户的女儿,警方看遍了出口的监控,也没有找到那个小女孩去了哪里。
记者对案件相关人物都进行走访。失踪孩子的母亲戴某某“面对记者的采访,几度潸然泪下”,自述“案发当日上午,她刚带女儿去影楼拍了人像写真,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一条红裙子,扎一对麻花辫……”
徐安宁的心脏怦怦直跳。报道描写的人物似乎很熟悉,在哪看到过。很快,她想起了家里客厅展览的十来张笔迹稚嫩的画作。每一张画作里都不缺红裙女孩的身影。
不可能吧,肯定是巧合。但与画作有关的记忆逐渐复苏过来。那个叫赵金川的保安说过,没在小区里见过与姜佳宝年龄相近的小女孩;曾经找上门来,举止不太正常的老头子,看到那些画以后脸色大变。他说自己叫什么来着?好像说是姓秦……
徐安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房屋中介,又是怎么赶回家的了。路过小区门口时,保安都被她的言行举止吓到了。
打开家门,门缝里落下了一张纸条。徐安宁一愣,俯身拾起,但没看内容。
姜佳宝不在家。
里里外外的房间都找过了,徐安宁这才想起手里那张纸条。她的手指颤抖个不停,揭开纸条时掉了两次。
纸条的内容很简单。
徐阿姨:
感谢您没有举报我们,还好心提供了帮助。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我衷心祝愿您凡事心想事成。
不过,我注意到您的工作相当忙碌,每天陪伴孩子的时间很短。虽说这是您的家务事,外人不该多管闲事。但我还是建议您抽空和孩子多聊聊。相信我,一定会有很大收获的。
有一个道理,我最近才意识到了就算是家人至亲,敢于相互吐露心声也至关重要。
毕竟,很多时候我们或是碍于面子,或是觉得等等再开口也不要紧,以至于始终无法表露真正的心意。
可经历了这么多,我到底弄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再一次见到父母时,我一定要对他们说出真心话,诉说我到底有多么爱他们。
李思汝 8月9日
徐安宁看来看去,这张纸条的每个字都是汉字,词序的构成也没有语病。可她却根本不明白这玩意想表达什么。
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
不过,看到最末尾的署名后,她猛然明白过来。这事与躲在201室的那对祖孙脱不开干系。
她异常气愤地杀往楼下,但在楼梯间里反应过来,放轻了脚步声。面对有凶杀嫌疑的家庭,必须得小心行事。
到了201室门口,徐安宁没敲门。她把耳朵轻轻贴在门上,仔细去听里面的动静。
屋里有人在说话。一共两个人的声音,很低,很模糊。但徐安宁知道自己是不会听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