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晚上，当父母提出结婚时，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激烈地反对。

她选择了沉默，默许了这场将妹妹彻底逼上绝路的阴谋。

她是害死多鱼的帮凶之一！

她怎么可能再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用妹妹的生命换来的“幸福”？

她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这个阴影。

“我做不到……”

她摇着头，泪水滑落。

“我一想到多鱼，我就恶心我自己！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每一天都是煎熬！”

第十八章

几天后，沈蔓蔓不顾父母的阻拦，执意搬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她需要空间去忏悔，去赎罪，哪怕这赎罪永远无法真正弥补万分之一的过错。

而顾屿树，在彻底认清自己的心意后，更不可能接受这荒唐的婚约。

他对沈父沈母明确表态：“叔叔，阿姨，婚礼这件事，请永远不要再提了。是我配不上蔓蔓姐，更对不起多鱼。”

“我会尽我所能照顾蔓蔓姐，但仅限于此。这是我对多鱼的承诺，也是我对自己良心的交代。”

他的照顾，是责任，是赎罪，却唯独。

不再是爱。

……

顾屿树每天都会来沈多鱼的墓前。

他会给她带最喜欢的漫画书，会给她买喜欢的蛋糕，还有鲜花。

他会絮絮叨叨地说很多话，即使没有回应。

就连墓园的门卫也已经眼熟了他。

天空是沉郁的灰蓝色，飘着冰冷的细雨。

墓园里安静得只剩下雨丝敲打树叶和石碑的沙沙声。

顾屿树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独自走上湿滑的石阶，停在一块崭新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选的是她学生时代的登记照，眉眼弯弯，带着一点怯生生的、却又努力想笑得开朗的痕迹，干净得不像话。

下面刻着简单的字：

沈多鱼，2000-2025。

短短一行，就是她的一生。

他缓缓蹲下身，将怀里那束小小的、沾着水珠的白菊轻轻放在墓前。

雨水很快浸湿了花瓣，显得更加脆弱苍白，就像她一样。

“小鱼……”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被雨声盖过，“我来看你了。”

伞面向墓碑倾斜，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但他浑然未觉。

已经到了秋季，发黄的树叶落在了墓碑上。

他想起初遇沈多鱼时，也是一个秋季。

那时，她正被邻居家的小胖子推搡在地上，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咬着嘴唇。

他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即使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是咧着嘴对她笑，把她从沙地里拉起来。

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她只比他小一岁，却有着超乎年龄的细腻和善良，总是默默为别人考虑，甚至常常委屈自己。

后来有一天，他在和多鱼放学回家的路上，正巧碰上刚下舞蹈课回家的沈蔓蔓。

夕阳为她镀上光晕，只一眼就牢牢抓住了他全部的目光。

他拼命学习考入她的大学，竭力靠近，却始终换不来她眼中一丝温度。

当他终于疲惫放弃，才注意到一直守在身后的沈多鱼。

她已悄然长大，眼中盛满毫不掩饰的欣喜与信任。

和她在一起如此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可只有顾屿树知道自己的卑劣。

他选择她，或许只因贪恋那份从沈蔓蔓身上永远求而不得的清冷模样。

雨势渐大，天色愈发阴沉。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照片上永远定格的笑容。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

他承诺着，尽管知道这承诺来得太迟，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