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短信，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医院。

另一边，顾屿树心中的不安，在沈父沈母对婚礼的热切讨论中膨胀到了极点。

即使沈母不屑地嗤笑，认定那张抢救单不过是沈多鱼博取关注的又一把戏。

但一个强烈的念头却在他脑中盘旋：他必须亲眼去看看。

他寻了个借口走出病房，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朝着沈多鱼病房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那股莫名的心悸感就越发清晰。

沈多鱼住的是双人间。

他推开门，只见隔壁床的那对老夫妻正坐在床边，两位老人眼睛都红肿着，正低声絮絮地说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伤而压抑的气息。

他们看到顾屿树进来，奶奶抬起手，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招呼他：“小伙子，你来了……过来坐吧。”

顾屿树心中疑惑，但还是依言在奶奶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奶奶看着他，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慈爱和不忍：“你是来帮小鱼丫头收拾东西的吧？唉……真是个好孩子。”

顾屿树一愣，下意识否认：“不，我不是……我只是过来看看。”

奶奶了然地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奶奶懂。刚开始都这样，舍不得，想来她待过的地方再看看，睹物思人嘛……”

她话锋一转，带着善意的提醒：“不过啊，小伙子，你得抓紧时间收拾。护士站那边已经通知了，等会儿就要派人来把这床整理消毒，空出来了。到时候东西被收走，就不好找了。”

顾屿树彻底怔在原地，大脑像是生了锈，无法处理这句话里的信息。

他茫然地重复：“空出来？奶奶……您说什么？医院为什么要把这张床空出来？”

这下，轮到奶奶和爷爷愣住了。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复杂的情绪。

奶奶仔细打量着顾屿树的表情，似乎想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最终，她迟疑地、小心翼翼地开口。

“因为，小鱼她已经去世了啊。”

“孩子，你们……难道不打算把她的东西带回去，让她走完最后一程吗？”

第十章

顾屿树感觉当头一棒。

奶奶的话意思直接，可他好像无法理解。

奶奶还在继续说：“小鱼这孩子太可怜了……不过癌症就是这样，说没就没了。谁想得到她晚上出去一趟，就再也没回来呢？”

顾屿树猛地抓住关键词：“晚上？什么时候晚上？”

奶奶回想了一下：“就是今天晚上……听说隔壁病房有人想不开，闹出很大动静。小鱼听到后就急忙跑出去了，之后……就是护士进来，告诉我们小鱼不在了。”

顾屿树彻底僵住。

他像是突然被点醒，转身冲向护士台，声音急促：“请问沈多鱼！沈多鱼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

值班护士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沈多鱼患者？她的死亡通知不是已经告知家属了吗？你们还没人去办手续吗？”

护士低头查看记录，语气平静却残忍。

“她的遗体目前在太平间，需要家属尽快确认并办理后续手续。”

死亡通知，太平间，确认遗体……

这些词语像冰冷的巨石，接连砸向顾屿树。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勉强扶住台面才站稳。

原来，从最初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也和沈家人一样，下意识认为沈多鱼在闹脾气、在无理取闹。

原来，他也认为她没病装病，一次次用极端方式博取关注。

可现在……

他踉跄着冲向太平间。

冰冷的房间里，正中央停放着一具被白布完全覆盖的躯体。

顾屿树的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要将人拉入地狱的泥泞中。

他慢慢地靠近，视线死死盯住白布下方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垂落在担架边缘，五指紧紧地攥着，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也要握住什么。

那只冰凉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细细的、有些褪色的红绳。

顾屿树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认得那根红绳。

那是沈多鱼最宝贵的东西，从不离身。

是她的奶奶生前为她求来保平安的，也是老人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她曾蜷缩在他怀里，哭着说奶奶的遗物都被烧掉了，只有这根红绳，她偷偷藏了起来，留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