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去衡量哪一边更加可?怜,因为对于他来讲,他们都是不幸的。

他有足够优渥的条件,有爱他的父母,所以?他也很愿意帮助别人,去满足妈妈的期待,和自己心里无法名?状的情愫。

那?是一个很大的雪天。

江城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了,整座城市都被包裹在这片白色之中,全市的中小学按通知停课一天。

他记得当时是因为有个朋友来给他送东西,刚好是临近饭点的时候,他不想对方等太久,穿鞋就?要出去拿。

打?开门的时候佣人给他拿了条围巾,嘴里念叨着夫人叮嘱的不要着凉。

围巾上面的标签都没有拆掉,一想就?知道?是佣人偷懒,没去楼上的房间,直接从放在客厅的盒子里拿过来的。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戴上后就?匆匆出门了。

外面的气温真的好低,加上天又黑,那?股冷意成倍地刺进骨头里,他把脸埋进围巾里,走?到外面路边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站在路边的人。

其中一个卷着头发身材纤细的女人手里拿着电话?,语气激动地和另外一边在讲着什么,他没什么兴趣听?,只是有点惊奇。

当时的他还?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叫光腿神器的东西,只是在想大下雪天的居然光腿穿短裙简直就?是超人。

那?女人尖利地嚷嚷着,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必须要给个交代什么的,绕着路灯柱时不时还?要踢上几下,她的旁边站着个孩子,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过于宽大的羽绒服耷拉在身上,可?以?看到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棉衣,完□□着的脖子让人看着都冷。

如?果妈妈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心疼得念叨怎么照顾的孩子。

那?个小孩抬起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傻了,和他对视的眼睛看起来木沉沉的。

身上哆嗦个不停,鼻子红成一片,看上去像是哭过一样。

那?边女人似乎吵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声嘶力竭地尖叫着,训斥对方不要脸。

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默默地在心里叹气,解下了身上的围巾递给那?小孩。

才刚摘下时他就?已经冷得后悔了,但也不好意思把手缩回来,见?对方不动,就?干脆凑过去系上围巾。

这样应该就稍微好点了,早点回家吧,别站在这里了。

他看着那?双眼睛微微活过来了点,觉得自己又做了件好事,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讲给妈妈听?。

「我现在就?在天琴港!你信不信我闹上门来?」

这不就?是他住的地方吗?还?真是巧。

去到路口时,他看到了停在那?里的车,摇下来的车窗后面挤出一张面饼一样的脸,话?都还?没开始讲就?冲他笑,肥肉把眼睛压成条缝。

他用快要冻僵的脸回了一个不失礼貌的笑,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书本。

本来就?是因为封路停课,有本扔在学校的书布置了作?业,他让同桌拍两张给他看看就?行,没想到对方居然特地去学校给他拿过来。

他读的是自己家名?下的小学,审时夺度这种事情连小学生?都懂。

但好意过了头就?会变成谄媚。

好不容易客套完后,他回去的脚步比来的时候还?要迅速。

他一户户地数过去,在看到那?个与?众不同的,妈妈精心装扮的庭院时,他的步伐都轻快了点。

虚掩着的门缝中含着暖调的光线,里面是已经煮好的饭,温度适宜的地暖,还?有等待着他吃饭的父母

这一切都被骤然间响起的尖利女声彻底地撕开。

他看到之前站在路边的女人用如?出一辙的高分贝嗓门大声叫唤着,而他的父母站在客厅的另外一侧,脸色都很难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魂魄都被抽走?了的妈妈才回过点神来,声音沙哑地让他回楼上去。

而那?个单方面输出了半天的女人也终于到了自己手上的底牌,将躲在自己后面的那?个小孩一把拽到了面前,不断地往前推搡过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

「这是你的儿子啊!你连你自己的儿子也不要了吗?」

原本都在平视的目光终于缓缓降低,贺义宏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妈妈的脸色却是勃然大变。

开口了她整个晚上的第一句质问。

「这条围巾是谁给你的?」

被卷进风暴中心的男孩,无措地,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他都快要忘记当时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心境了。

只能?记得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震惊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以?及震惊而心痛的表情。

「你们父子俩联合起来瞒我」

那?是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

现在的庭院已经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虽然会定时叫园丁上门打?理,但那?种匠气的工艺和曾经女主人饱含温情的各种小巧思完全无法一概而论。

贺明安看着旁边的那?方小室。

那?么多年的夫妻经营,让彼此两家的利益也充分绑定,根本没办法轻率地凭意气用事就?离婚。

在处理完那?个节外生?枝的变故之后,贺义宏有心求和,但贺夫人已经不愿意回头,她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庙里清修,偶尔回来也只是搬进这个小室里。

不见?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也不愿意见?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