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咳咳……是武昭月……”他每说一个字，嘴角便涌出一股黑血。

“她……她的江山稳固之后，便说我……是妖孽，说我窃取国运，会祸乱江山……将我……镇于此塔……”

“你的孩子呢？他们不知道吗？”

提到孩子，师兄的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们……是他们亲手布下的阵法……说要抽取我这‘妖孽’的凤凰真气，来稳固他们的太女之位和皇子之尊……他们每日……每日都来……用淬了符水的鞭子……抽打我……说这是……大义灭亲……”

轰！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不敢想象，那个曾经连被树枝划破了手都要皱半天眉的清雅师兄，是如何熬过这日复一日的啃噬与折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我的衣角，那只手，瘦得只剩下骨头。

“师弟……我好悔……我不该……不该贪恋这凡尘……”他的神魂，如风中残烛，开始明灭不定，“答应我……毁了……毁了……这个王朝……”

话音未落，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魂飞魄散。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彻底消散的残魂。

只留下一枚黯淡无光的本命玉冠，从他枯槁的发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又悲凉的声响。

我唯一的亲人，死了。

死在了他用一切换来的爱人、儿女手中。

我弯腰，捡起那枚冰冷的玉冠，紧紧地攥在手心。

也就在这一刻，塔外，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钟鼓齐鸣，响彻云霄。

一个内侍尖锐的嗓音，刺破了天际：

“天佑大乾！妖孽林清玄，伏诛啦！”

第3章

师兄魂飞魄散的瞬间，锁妖塔上空的怨气与阵法轰然崩塌。

皇宫之上，那条由师兄仙骨所化的国运金凤，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光芒瞬间黯淡了三分。

然而，这声悲鸣，却被淹没在了山呼海啸般的喜悦之中。

“妖孽死了！我们大乾的江山永固了！”

“女帝圣明！太女、皇子大义灭亲，实乃我朝之幸！”

我手握着师兄冰冷的玉冠，一步步走出这座囚禁了他百年、最终吞噬了他的黑塔。

放眼望去，整个皇宫，张灯结彩，红绸遍地，竟比过年还要热闹。

宫人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死去的不是一位曾经的帝君，而是一个为祸人间的怪物。

“听说了吗？那妖孽死的时候，天降祥瑞呢！”

“可不是嘛！陛下已经下旨，举国欢庆三日，大赦天下！这都是托了太女和皇子的福啊！”

我面无表情地走在宫道上，周围的欢声笑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的神念，铺天盖地而去。

我看到凤座之上，那个曾让师兄甘愿放弃大道的女人，武昭月，此刻正意气风发地接受着百官朝贺。

她的身侧，侍立着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衣着华贵，是新立的君侍。

新君萧云溪巧笑着对武昭月说：“陛下，这下您可安心了。那妖物一除，我大乾必能国运昌隆，万世不衰。”

武昭月大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云溪说的是。这一切，都多亏了翎儿和珩儿。”

她的目光，骄傲地望向下方。

在那里，她与师兄的一双儿女，太女武翎、皇子武珩，正身穿最华丽的朝服，神情倨傲地接受着百官的跪拜。

太女武翎朗声道：“诸位爱卿平身！妖孽虽是我生父，但大义面前，私情不足挂齿！本宫与皇弟亲手布阵，抽取其妖力反哺国运，如今他妖力耗尽而亡，也算是为他一身的罪孽，做了最后的赎罪！”

“太女殿下英明！”

“皇子殿下仁德！”

赞誉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站在大殿之外，静静地看着这荒唐至极的一幕。

我看着那个女人脸上得意的笑，看着那对儿女脸上冷漠的骄傲，看着满朝文武谄媚的嘴脸。

他们，在庆祝我师兄的死亡。

用我师兄的骨血，浇灌出他们的繁华，然后，再欢庆着将他挫骨扬灰。

我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玉冠，那上面，还残留着师兄最后的一丝气息，冰冷，而又悲伤。

我不再压制自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