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斑驳血迹满地疮痍,烧焦的岩石和尸体叠垒在一起。风中股股黑气,似开了锅的沸水一般,涌沫喷潮。
邀月内心掠过一丝不安,心跳一下下冲击着脉搏,好像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但吸了太多尘土以至于咽喉嘶哑,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黑雾仿佛洇进身体一般骤然消散,终于能看清江弥的模样
那张脸依然很俊,说是上天造物鬼斧神工也不为过,但诡异的斑纹已经布满他双颊,从眉梢眼角、每一个毛孔中都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邪恶和森寒。
邀月只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手脚发软。
不、不可能……怎么会……
青年“啪”地打了个响指,废墟中亮起一道道巨大的传送阵,魔域士兵倾巢而出,无数金戈铁戟呼啸而来,幽冥之气大盛。此刻仙皇宫已陷入火海,硝烟之下宫墙坍塌,惨状悉数倒映在那如同炼狱血池般的红瞳中。
“血洗仙都,不留活口。”
“遵旨!”
魔域众人无疑已经等待这一刻太久,江弥一声令下便蜂拥而上!漫天的烽烟中,隐约传来士兵的怒吼以及百姓的哭号。
江弥微笑着提剑一步步向她走来。这张脸上出现任何表情应该都会让天下女子心驰神荡,然而此刻眼底闪烁的却是毫不掩饰的邪恶。
“你知道吗,魂契是我亲手所创。”他伸手点在自己的丹田处,声音越来越轻,尾音如同一声遥远的叹息,“现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灵魂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消失了,连带着江弥的一部分......再也回不来了。
“就以天仙之血,为我大军祭旗!”
话音刚落,皇极天剑就已经来到她眉睫之间,邀月急忙抬起覆水格挡,整条手臂都被那股阴暗诡谲的气劲震得发麻!破天剑意的剑气一点点刺红了少女的脖颈、脸颊,她知道自己除非爆掉剩下的半颗金丹,否则绝对无法扛住第二剑。
可若金丹皆碎......她也断无活路。
命运在阴差阳错间把最好的东西呈现给她,又带着无穷的恶意,猝不及防地夺走一切。
为什么是他?
有什么酸热的液体从鼻腔里倒流回去,只有拼命扬起头才能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楚一些,五脏六腑最后一丝体温都被风带走了。
已经来不及了,青年甚至没有给她爆金丹的机会。少女眼中一热,像经霜的花枝,满溢出了透明清澈的泪水,顺着秀美的脸颊滚滚而下。只见他再度抬手挥剑
噗呲。
鲜血冲天而起,邀月平生第一次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悲痛,全身剧烈发抖,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
皇极天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倒转方向,自江弥左胸刺入,后背贯出,快得让人来不及有所反应!
雷声、闪电、火光……所有混乱突然凝固,仿佛连时间都被冻在了原地。
无边无际的岑寂中,血液极速冲击着她的耳鼓,心脏宛如被数根铁丝勒得随时会爆裂。
“别哭……”
青年脸上的斑纹倏然消散了,此刻他看上去有点狼狈,但暗金色的眸子澄澈、温柔而眷恋,直直望进她的心里。
“娘子……别哭。”
0102 与子成说
前所未有的强烈悲伤和恐惧突然从灵魂深处升起,宛如飓风般席卷四肢百骸。
她在害怕什么?
无法回避的答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笃定,甚至在脑海中振聋发聩
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她恐惧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无可挽回的失去。就像独属于她的那朵海棠花谢了,来年春天开漫山遍野的海棠花,也不是她的那一朵了。
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江弥了,那份独一无二、赤子之心般的爱......不存在了。
邀月恍惚间觉得胸口有什么蛰伏已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像种子要破土而出,竹子要拔节生长......
这是什么感觉?
此刻她连站着都已经很勉强了,但那单薄的身躯里又蕴藏着一股可怕的、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化作强硬到极点的力量支撑着她的脊柱,不倒下。
这是恨。
下一秒,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连电闪雷鸣都静止了一瞬!少女三千青丝变白发,深红的袍裾被狂风吹得飞扬,犹如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一样。
青年的眸子重新恢复血红,看着她的模样忽然一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破天剑意......恭喜仙子重回登仙境。”
一念生则六欲起,一念灭则七情断。
领悟爱恨之后方能参透破天剑意,昔日剑尊所言非虚......但后半句却一语成谶。
邀月身后的虚空中仿若燃烧着熊熊烈焰,在接连天地的飓风中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那双暗金色的眸子漠然冰冷,如同眼前血腥的战场、阴霾的苍穹和无数的刀光剑影都在她眼中褪去,化作了天际遥远的星光。
她左手握住覆水剑锋一划,鲜血从掌心顺剑身哗然流淌。血液洇入剑锋发出刺目的一闪,随即电光如盘龙般顺着剑身而下,以覆水剑为中心,空气中瞬间蜿蜒出了长达数丈的恐怖电流!
“你该死。”
她在蛛网般瑰丽纠结的电网中手腕一翻,覆水咆哮而出,幻化为龙形冲到了他面前!姬羽只得硬生生从心口拔出皇极天剑,连封住伤口的穴道都来不及,横剑一挡
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