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一个女人道心破碎,竟在堕魔之时领悟了破天剑意。是最年轻的剑尊,也是万剑山最不愿提及的伤疤。谈论江弥在修仙界是个忌讳,琅琊仙榜上的天下第一,三百年间不停更迭,但世人皆知,真正的第一是这个堕魔的剑尊。

星渊清楚江弥的厉害,自然不敢怠慢,来之前已经知会仙盟,请各大派前来除魔卫道,而他自己则带着除星玄以外的星机阁精锐弟子做个先锋。

他见江弥已使出破天剑意,也不再废话,朝身后的星机阁弟子发令:“开阵!”

无数的灵光升腾在空中交缠,构成繁杂法纹,幻生幻灭。此阵名为诛仙阵,是星机阁最厉害的杀阵,须九位术士一同发力,再由星渊掌阵眼,无论阵中之人往哪儿走都是死路一条。

一时之间洞内光线昏茫,冷风袭人,气象阴森,十分愁惨。诛仙阵中,向前望是暗沉沉的浓云惨雾;向后望是惊湍怒啸,泉声呜咽,似闻鬼语,阴森怖人。星渊左手凌空一划,大阵飞速旋转,阵中杀机一股脑儿得像江弥倾泻而来!

男人站在原地未有丝毫躲闪,面色未变半分,甚至连眼睫都没有动一下。周身剑光一瞬间的凝滞后,突然清光荡漾,仿佛一片茫茫剑海,连绵不绝的剑气震得洞中所有人衣袂翻飞。

那剑海轻而易举地挡开所有攻势,再冲出诛仙阵直奔星机阁弟子而去,只听“嗤嗤”几声异响,这九名弟子的头颅便齐颈而断,骨碌碌滚在狼籍的地面,双眼犹透着惊骇。

星渊用千机扇堪堪挡住一道剑气,白净的脸上仍是被划开一道口子,流下汩汩鲜血。下一路剑光正待封喉时,一道白光闪过,响起刀剑相错的嗡鸣之声,替星渊挡住这一剑

一位黑衣老者,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黑衣劲装的年轻剑士缓缓步入洞中。

“盟主,老朽没有来迟吧?”

星渊微笑:“没有,云掌门来的正是时候。”

那老头看向江弥,露出一副痛恨又惋惜的表情:“今日,有劳诸位帮万剑山清理门户了。”

江弥冷冷一笑,右手微抬,祭出那柄只受历代剑尊支配的长剑。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剑刃宛如壁立千丈的断崖。凛凛剑光似千年冰潭,水冷而不冻,寒气肃杀,振刃之时更是清啸龙吟,绕梁不绝。

“区区蝼蚁,也敢谈什么清理门户。”

言罢,轻描淡写地一挥,某种薄雾般飘渺无形的压力顿时以剑身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顷刻间,洞窟硬生生被撕开一道口子,随后整座暮云峰剧烈颤动,居然直接从中间裂开!

阳光从这道裂缝射入洞窟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夹着霜雪的刺骨寒风。来不及躲闪的人被这剑气化为齑粉,消散为浮尘。

仙盟众人见此景象,皆脸色煞白皇极天剑,万剑之祖,竟任凭这堕魔之人差遣!

邀月趁机搀扶着小五撤到裂口附近,轻声问:“能御剑吗?”

小五点头又摇头:“可以是可以,但我功夫不到家,只能载我自己。”

“你直接走就是,不必管我。”

说话间,几名抱着琵琶古琴、白衣飘飘的仙子从天而降,后面还远远跟着一位御剑飞行的黑衣女子。

小五一见这黑衣女子,眼神立即一亮:“师父!”

秦千雪也看到她,但目光触及她身旁的红衣女子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奇也怪哉,这女孩怎么长得和她师尊一模一样?

今日真是怪事扎堆,她正寻自己的徒弟,便见仙盟各大门派都朝这暮云峰而来,害得她以为小五闯了什么大祸。

“你可算来了。”红衣少女对着她长松了一口气。

若说相貌是巧合,那声音绝不是巧合了。秦千雪浑身一震,颤声道:“师尊?”

“是我。先离开这里,剩下的慢慢跟你解释。”

正在这时,一道激昂琴韵,恍如万马奔腾,破空而来!

江弥脸色蓦地一变,瞳仁剧烈地颤动起来,暗金色的瞳孔逐渐转为血色,和魔域的无识魔人如出一辙!而后琵琶声一响,宛如三峡猿啼,又如鲛人夜泣,悲怆至极。

秦千雪神色一凛:“师尊,我们快走!这妙音门的入阵曲摧人心神,不能久听。”说着就要来拉她站上飞剑,她却望着战场中心那人,心头一紧

江弥眉眼纠作了一团,眸中血海迸出可怕的暴戾之气,周身剑光随之变得杂乱无章,只能弯腰竭力喘息,最后喷出一口血来!

堕魔之人修炼速度虽快,但心性远不如常人稳固,若无法控制心魔便会沦为无智无识的魔人。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心神已危如累卵,只需最后一根稻草,便能全线溃堤。届时,他再有通天本领,心智如三岁小儿也只有被人宰割的份。

此时此刻,突然有个不怕死的人冒了出来,径直朝着江弥走过去。那万千剑气竟也不伤她,任由她伸出双手捂住他的耳朵,用口型说了个“跑”字。

男人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直,拂开她的手:“不用......咳咳,不用你可怜我。”

少女无奈,踮脚凑近他左耳处:“那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不想守寡。”

0009 真是傻子

她与江弥的相遇,既是偶然,亦是冥冥之中的必然。

彼时全性正是扩张之际,很多时候要自掏腰包救急,所以有时为了赚钱,不得不接取一些州府的悬赏单子。那年天钧州大丰收,传言文鳐鱼现世,有豪绅重金悬赏一条活鱼图个吉利。她拜托星渊测算了文鳐鱼的位置,没想到就在那万剑山旁的大湖中。

鱼是意料之中的收获,江弥却是意外之喜。

她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破天剑意,便将目光放到那本传说中从天界流传下来的天星经上。天星经在魔域的噬魂塔顶,这位置并不是秘密,但从古至今求取天星经之人,大多有去无回,即便活着出来也堕了魔。听说噬魂塔中住着一位六欲天魔,最大的乐事便是折磨入塔之人。即便能过了魔头这一关,放着天星经的秘境也非要两个具有天灵根之人才能开启。

而江弥,正是天灵根。

他生在农户家庭,父母早亡,无人知晓他的天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精力和力气都比常人强。

邀月发现他的时候,他脱得光溜溜的泡在湖中,像个傻子似的呆呆盯着她看。身量很高,约莫弱冠之年,五官有种因为完美,而令人心生畏惧的冷淡锐利。常年在田间劳作皮肤晒成了古铜色,肌肉蓬勃,线条十分流畅。直到少女将他从湖里捞起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什么也没穿,局促地伸手捂住胯下。

她侧过脸,眼梢弧度微眯,不动声色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扫过。半晌唇角懒洋洋一挑,戏谑道:“现在才遮,早就看光了。”

那东西的大小一只手都盖不完,倒的确是天赋异禀。

闻言,江弥浑身一颤,只觉血液都冲上头顶,低头道:“我……仙子,我的,衣、衣服......”

不但是个傻子,还是个结巴吗?

邀月有心逗他,捡起地上那叠缝缝补补的衣服,随手施了个火咒,烧得一干二净:“这衣服不行,我一会儿给你买件新的去。你家在哪儿?”

他太弱了,空有天灵根却毫无基础,得买件能抵抗冥气的衣服才能随她去魔域。

江弥脑子乱作一团,目光无所适从,甚至连舌根都感到略微发麻。他慌忙咬了下舌尖,铁锈味弥漫开来的同时,刺痛终于让整个人神智都清醒了过来,抬头觑了她一眼:“不、不穿,被村里人看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