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挥剑的那一刻,有人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云牧野面前!

皇极天剑斩下这只手臂的同时将云牧野劈成两半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可现在却宛如锅盖砰的狠狠闷住即将爆炸的沸油,青年一动不动维持着那个姿势,全身肌肉紧绷到几乎发抖

他一寸寸侧头看向少女,因为脖颈肌肉过于紧绷,这个动作甚至显得有点僵硬,仿佛是只走投无路而极度暴躁的猛兽,撕裂血肉的狂怒被最后一丝理智勉强系住,随时有可能咆哮而出,吞噬一切。

“......为什么?”他的声音透着诡异的战栗,矛盾如利爪将灵魂撕裂,又被嫉妒的酸液灌满。

她接了那阴阳鱼佩......难道真的喜欢上了这云家小子?

皇极天剑无法再落下分毫,江弥心口有种被碾碎的感觉。支撑生命的东西好像被一下子掏空了,从骨髓里蔓延上一股致命的空虚,仿佛三百年来日日夜夜所经历的疲惫和绝望都在刹那间爆发,刻骨的消沉和灰暗一下子吞噬了他的肉体和精神。

少女的面庞如最珍贵的玉刻出来的一样,完美柔润。她在笑,声音很轻很柔和,然而在那婉顺中,却透出了全身冰刺、让他无从下手的感觉:

“你不能杀他,他对我有用。”

那我呢?我不如他有用吗......明明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江弥看着面前的少女,从未像此刻这样强烈地想占有她,伤害她,让她感觉到与自己一般心脏抽搐的疼痛;又想把她拥进怀中紧紧地保护起来,从此不受到一丝风,不沾上一滴雨,将世间一切珍贵之物连同自己的心肝一并奉送到她面前。

他成为魔皇那日就发誓一定要把全天下所有的美好都堆到她脚下,任她摘取,任她挥霍。他要让邀月永远都不受一点委屈,没有任何人能违悖她的一言一行。

可无论他如何做......仙子还是决然离他而去了。

江弥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阴霾入骨。邀月仍在微笑,长长的眼睫垂下来,好像完全没有马上就要被撕碎的感觉一样。

皇极天剑回鞘,她被猛然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用力之大几乎令她感到窒息。那人周身散发着与世隔绝的孤拔气息,再也没有一滴雨能淋到她身上。

下一秒,一只大手在她后颈一捏,黑暗来得措手不及,她甚至没感受到疼痛,只觉得身体一软,紧接着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0068 大婚

陨幽山,魔宫。

魔宫寝殿已经许久未曾开启,但今日却是高床软枕,珠帘玉簟,红烛高悬。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魔宫终于迎回了它的女主人。

邀月醒来的时候正坐在偏殿的妆奁前,明晃晃的朱红蜡烛噼啪燃烧,镜中映出她金簪玉带、凤冠霞帔的身影。

她整个人都懵了一瞬,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念头,但她显然不止被下了噤声咒,浑身半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任由宫女给自己蒙上大红纱缎盖头,扶出了殿门。

透过红纱盖头,隐约能看见面前是一条宽阔的石路,穿过三重大门、九重台阶,直通尽头高旷巨大的正殿。石路两侧设置了宴席,此刻满座魔域群臣熙熙攘攘,十分激动。

魔皇三百年间不曾纳妃,甚至连宠幸侍女都没有过,一度被人怀疑是否有龙阳之癖。七日前魔皇忽然带了一个女人回宫,要求国师算出最近的黄道吉日,命大护法夜怜火速准备大婚事宜。

一时间举世瞩目,不知要娶的是何人。直到魔域大张旗鼓地给全性送去聘礼,众人这才然大悟,原来魔皇心里从未放下过那个飞升而去的螭雨仙子。

九重台阶最高处,江弥负手而立,红底嵌金的喜服在风中猎猎飞舞,腰侧佩着皇极天剑。他以前从不穿红衣,因为最珍贵的颜色,只能用在最珍贵的那一天。

月色空明,细碎的海棠花瓣在天穹下飞扬。远方星空璀璨,他穿越人群望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新娘,薄唇挑起了一丝弧度,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温情期待。

宫女将邀月的手交入他手中,江弥似乎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又止住了,只看着面前绣着金色鸾凤纹的红盖头笑了笑,然后打了个手势。

司礼官站在侧首,声如洪钟:“一拜天地”

男人温热的掌心按在她后颈,带着一股开山填海般的力道压得她硬生生弯下腰。

“二拜高堂”

那只手的力道势不可挡,她完全反抗不得,被死死地按着同他一起向太庙方向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的劲力同样坚定不可抗拒,她起身的瞬间听见江弥说了两个字,温和而清晰:“礼成。”

青年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和平时有异,甚至称得上有点温柔,却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盖头下的邀月蓦地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强娶民女吗?如果同她好好商量,她不见得会再次拒绝他啊.......

当时拒绝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早就打算好用忘魂针夺去他的记忆,成为魔后势必会引起太多人注意。可如今,已经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这位魔皇在礼成的瞬间就仿佛失去了所有耐性,一把将少女打横抱起,在众人的起哄喧闹中瞬息间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本文首发】作者微博:墨弦鸽鸽子

一座巨大的宫殿坐落在花林掩映中,三面飞檐,龙钩凤滴,一重重金色的兽脊冷冷映着月色。汉白玉长廊边的一道道石柱由近而远,玉阶之上,白茫茫一片,如下寒霜,格外疏冷凄情。

大殿的门虚掩着,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周围山林安静得一声鸟啼都不闻。整座寝殿如神仙宫阙,在月光下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形压抑感

仿佛是一座巨型的华丽囚笼,建造者想用它来永恒地囚禁心爱之物。

殿门轰然大开,满殿绯纱飞扬。江弥跨进内室,把少女往床榻上一扔,反手一拂,身后九重巨大的朱门便层层叠叠合拢。当最后一道门关闭时,屋顶、墙壁、玉石柱乃至于每一寸地板缝隙中都亮起密密麻麻的铭文,随即无声隐没消失

九宫锁魂阵。

三百年间,这些符咒被江弥亲手一道道刻进了砖石,连大罗金仙至此都插翅难飞。

内室的布置除了更加奢侈靡丽以外,几乎与噬魂塔顶的秘境别无二致。一股轻风不知从何处拂进殿内,将层层叠叠的红绡帐漫卷而起,犹如须臾之间盛开了无边的海棠花。

她感觉身上的禁制一松,有人将她的盖头掀开了

“邀月......”男人的目光灼亮得吓人,俊美无匹的脸上是一抹兴奋的、难以言喻的神色。非要形容的话,大约是一种夙愿得偿后的如释重负。

少女坐在床头,微微仰起头来看他,眼神古怪,忽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里没什么真正的笑意,反而有种讽刺和凉薄的味道。

“你准备将我一辈子困在这里?”

抓着她手腕的五指似乎因为这个笑紧了紧,青年薄唇抿成一线,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是。”

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绝望了,即便是想一想都会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