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唇不语，裴景臣话已至此，不管我如何拒绝，都改变不了裴景臣的决定。

曾经我为攻略裴景臣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陪伴了他十年。

如今却换成了裴景臣守在我身后。

我心中暗自苦笑，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

“你不用为我如此。”

恰在此时，萧丛将煎好的药端进来，自然而然地交到我手中便告退了，一步也不敢停留。

我看在眼里，只得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沉默着把药递到裴景臣身边：“大人还是趁热把药喝了吧，煎次药也不容易。”

裴景臣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接过，只是点点头。

“放在这吧，我一会再喝。”

我也不坚持，将碗放在了裴景臣伸手就能拿得到的地方。

我知道裴景臣应当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再在这里多留。

“那大人好生休息，我得走了。”

这一次，裴景臣没有再拦，只是望着江心月离去的背影，目光无比留念不舍。

直到这一刻，裴景臣才深刻体会到了当初陆知鱼一次次望着自己决绝离开的背影，心中是何等的绝望，何等的伤痛。

我感受得到裴景臣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回头。

我怕自己再一回头，就再难迈步，我已经没有再陪裴景臣一次十年的勇气和精力了。

我走出屋外，却见萧丛竟一直在门外守着。

萧丛见我出来，不着痕迹地向屋内瞟了眼，才轻声开口。

“江姑娘，您误会大人了，这一年来大人他虽思念夫人过甚，但依旧殚精竭虑没有一日懈怠政事，这次只是……”

“我知道，所以我才希望他不要困在这段过往里郁郁而终，以他的才学又得以辅佐明主，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我如何不知，从前在裴景臣身边的时候就见他日日为事务所累，只要有利民良策无不尽心筹划完善制度，推行下去。

我纵恨裴景臣，却也觉得裴景臣的结局不该是那样消沉抑郁而终，思及此，我深吸了口气。

“因此，我和首辅大人今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话音刚落，屋内随即传来瓷碗摔地的碎裂声。

萧丛心下一惊，立刻闪身推门而入。

我猛然回头，只见药汤洒落一地，裴景臣扶着床沿低低喘息，撑着半边身子的手都在不住颤抖。

难怪他当时不肯接药，竟原来是连抬手的力气也无，但他却始终一言不发，独自逞强。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裴景臣面前，心中堵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向何处发泄。

“你既手上无力，怎么不早说？”

裴景臣不语，始终低着头，不肯叫我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萧丛很快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片，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迅速道：“我再去煎一碗来。”

第二碗端来的时候萧丛依旧早早退了出去，这一次我没有再让裴景臣自己接手。

裴景臣喝得很慢，我也没有催促。

直到药汤逐渐见底，我放下碗，一直沉默的裴景臣倏然开口，柔和的声音里尽是苦涩。

“你要走了吗？”

第33章

月凉如水，从半掩的窗棂缝隙里流淌在床榻上。

裴景臣的身影在月色下半明半暗，仿佛被无言的孤寂和苍凉淹没。

话语下是痛彻心扉的不舍与挽留。

我身形一顿，咽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裴景臣，我不是为你一个人而活的，你亦如是。”

裴景臣搭在被褥上的手蓦地攥紧，脸色白得厉害，但极力保持着平静。

“若是当初我没有走，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裴景臣大概在我的目光中明白了。

毕竟我是在他一次次离去的背影中逐渐从失望到绝望的。

这个连一页字帖都没有耐心临完的人，却在数年时光中等了自己很久很久，等他回头，期待有一天他能坚定地选择我。

然而他没有。

我站起身来，替他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