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了又忍,最终淡淡道:“大人深夜唤我,可有要事?”
语气里暗藏的不耐让裴景臣神情一错。
他垂下长睫,敛去一瞬的落寞无措,轻抬下巴示意其他人出去。
众人连忙收敛神色走了出去,只留下我,裴景臣和萧丛三人。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了这时隔半年多未见的人。
短短时光,他憔悴消瘦了许多,弱冠之年,华发丛生,看来我死后,裴景臣也并没有好过。
“我是想再仔细问问姑娘你,那个给你题字的人,你可还有什么印象?”
“她对我很重要,还请姑娘如实相告,本官必定重谢。”
裴景臣言语恳切,我就站在他面前,故人相见却无法相识。
“既对你很重要,大人又怎会丢了她的行踪?”
我讥讽地笑了笑,然而一抬头却正撞上裴景臣那双忧郁悔恨的眼眸。
“大人所求之事,恕我无能为力。”
我生硬地避开他的目光,依旧冷淡推拒。
“好吧,是我强人所难了,天色太晚,我送送姑娘。”
裴景臣垂下眼眸,撑起一抹苦笑,暖色的火光也掩不住此刻苍白的脸色。
……
寂夜无云,雪花飞絮。
我和裴景臣相隔着一定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我远远看到了仍然站在门口苦等的楚淮之,再次对裴景臣说道。
“前面就到了,大人不必再送了。”
裴景臣似乎还有许多话,但他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楚淮之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只觉分外熟悉。
而后他猛然惊觉,这个身影竟与江心月那幅画中的人一模一样!
第22章
“心月,那位是……?”
楚淮之不禁询问道,眼里情绪莫名。
然而满腹心事的我根本无暇顾及,随口道。
“朝堂派来赈灾的大人。”
我抬腿就要回房,在要与楚淮之擦肩而过时,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真的是这样吗?”
楚淮之的半张脸都隐没在月色阴影中,教人看不清神色。
但我却被他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怀疑激起了火,这样的猜忌隐约又让我想起了从前,随即冷硬开口。
“就是这样,松手。”
我压抑着满腔的烦闷,楚淮之却不依不饶:“那张画……”
“和他无关!”
我猛然甩开他的手,眼眶微红。
我刚在这里醒过来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回家时,沉闷不已,第一次喝了许多酒,酒醉之时画下了这幅画,我画裴景臣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酒醒之后几度想要毁掉却一直犹豫至今。
我矢口否认,却恰恰印证了楚淮之的猜测。
只是我手里怎么会有朝廷官员的画像,据他所知,我甚至都从没离开过福宁县。
他紧抿着唇思绪凌乱,我也心知自己话说重了。
“那只是我酒醉后胡乱描画的,跟谁像都正常。”
我奔波忙了一日,早就身心俱疲,捏捏眉心缓和了语气。
“淮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我真的累了。”
我进屋缓缓合上门,楚淮之默立良久才迈步离开。
我背靠着门扉,听到踏雪的脚步声渐渐行远,才打开那个柜子重新展开了那幅画。
画上的男子眉目温柔清冷,站在树下恰恰好回眸望来,与今日所见的那张憔悴病容判若两人。
我只觉胸口沉闷得发痛,这一次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缓缓拿起桌上的烛台,点燃了那幅画。
男子的身影逐渐被火焰吞没消散,我彻底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