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大概是从卫苍梧和谢言与陆知鱼重逢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迷局。
“你这么好,身边总有许多人为你挂怀,我只是比他们早些遇见了你。”
彼时的裴景臣还没有爬到如今这个地位,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丞,卫苍梧和谢言对陆知鱼越关怀,他心底的不安就越发深重。
最后是老太师温南衣看中了他的才能,一路多有提拔指点,他才能顺利施展,成为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裴景臣。
温玉是老太师的嫡女,弥留之际托付给了裴景臣照顾,他也确实曾对少时的温玉付出真情,而今却成了他莫大的悔恨。
“是我无能,知鱼,是我一再错信至你于不顾,都是我的错……”
然而无论他如何忏悔,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寂寒凉。
这夜过后,裴景臣一扫往日的颓唐,他在朝堂之上与温氏针锋相对,几乎不留余地。
温氏是世家大族,在汴京扎根已久,是以裴景臣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只用了半年,就将温氏在朝堂的势力一一剔除。
他冷淡如冰的眸中深藏着滔天的恨意,终日冷若寒霜的脸只在回府后看到冰棺中的陆知鱼时才会有所缓和。
他伏靠着冰棺,敛去眉目间沉重的疲惫,轻声开口。
“知鱼,我会让所有有负于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包括我自己。”
第15章
那日从裴府离开后的卫苍梧再没有找过裴景臣,只是在某日向陛下自请戍守边关,永不归京。
裴景臣心如明镜,由他去了。
接下来的数日,除了上朝,他终日俯首于堆满繁重事务的桌案前,往来于宫中府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暂时忘记陆知鱼已死的事实。
如此反复他也最终因劳累过度而病倒,裴景臣躺在床上固执地不让人侍候。
意识混沌中却依稀看到了陆知鱼的身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她伸出手,然而看见的却是陆知鱼那双绝望而无助的眼眸。
“裴景臣,温玉根本就是在作戏!被绑架手段她在我们成亲时就用过了!”
只一句就让裴景臣潸然落下泪来,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当初狠心将陆知鱼抛下的自己。
“我知道……是我错了,知鱼。”
陆知鱼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别人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裴景臣心猛地被揪紧,急道:“我信你,知鱼,我什么都信你。”
陆知鱼却蓦地笑开了,她甩开裴景臣的手,厉声道。
“但凡你有一次相信过我,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裴景臣看着陆知鱼的身影渐渐离自己远去,他急切的想要追上去,却始终与知鱼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是的!知鱼!”
裴景臣猛地睁开双眸,从沉重的梦中惊醒,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良久才回过神来,已是泪湿满脸。
往昔他病倒时,陆知鱼总会紧张不已地忙前忙后,就连汤药也要她亲自看顾才放心。
她会俯首贴上他的额间,亲昵万分地说道:“这样子,裴郎会不会好的快一些?”
然而如今,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床边也没有那一碗温热的汤药,仿佛过往的曾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知鱼,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曾经陆知鱼在他身前身后时时见着,他没有多少感觉,如今见不到了,那股缱绻思念到了他无法承受的顶峰。
他从榻上坐起身,环视四顾再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觉得怅然若失。
恰在这时,门扉被轻轻敲响。
“首辅大人,温小姐在外求见。”
裴景臣想也不想,冷冷吐出两字。
“不见。”
门外的身影却仍在踟蹰,半晌迟疑道。
“这……温小姐说您要是不见,就要一头撞死在裴府门前。”
“只怕她没有这个能耐。”
裴景臣剑眉紧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最终还是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裴府门外。
温玉不知在门前跪了多久,她身影微微轻晃,仿若迎风蒲柳。
见到裴景臣走出来,她面上一喜,连忙膝行到裴景臣脚边死死拉住他的衣摆,泫然欲泣。
“裴哥哥,我求你收手,你有什么怨冲我来就是,但求你放过温氏!”
然而昔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裴景臣却从始至终都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冷淡如冰。
“温玉,你最好从此带着温氏滚出汴京,永世不要再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