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臣被打得脸歪向一侧,嘴角青紫着溢出血痕。

他听见这话,缓缓抬眼望向谢言,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恨得眼中攒起火来。

“原来是你,是你设的这个局,逼死了知鱼……”

“若非你布此局,知鱼怎么可能会跳下去!”

“逼死她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谢言的怒喝声几乎回响在整个山崖,裴景臣神情一痛,眼前闪过陆知鱼死前决绝的脸色,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陆知鱼真的死在他眼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知鱼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你总怪罪知鱼构陷温玉,可有一次是你亲眼见过的?”

裴景臣试图回想,可却猛然惊觉每一次,都是旁人说给他听的,而他出于对温玉的信任也从未有所怀疑过。

不知何时,陆知鱼恶毒善妒的品性就在潜移默化中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紧抿着嘴唇,脸色惨白,竟是反驳不出一句。

谢言狠狠地一眼眼扫过山崖上的每一个人,停驻在卫苍梧身后惶惶无措的温玉身上。

“温玉我问你,从前种种,当真是知鱼害得你?”

温玉躲在卫苍梧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仿佛被此刻的谢言吓得不敢说话。

卫苍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想法,只是身体下意识地挡了挡身后的温玉,却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

“谢言,你别这么跟阿玉说话。”

从前阿玉跟他怄气使性子,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陆知鱼不会放在心上,不曾想竟会走到这一步。

“卫苍梧!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谢言看着他至今冥顽不灵的模样,当真为陆知鱼感到深深的不值和悲凉。

“你们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英武将军,事实究竟如何,你们一查便知!”

裴景臣和卫苍梧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心里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起来。

谢言说完,垂眸发笑了一声,推开眼前的众人朝山下走去,兀自低语。

“……我要去把知鱼找回来。”

蓦地,裴景臣缓缓回头,双目猩红如鬼厉般盯着温玉,第一次对她没了好脸色。

“温玉,你最好别让我查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当真有你的手笔。”

裴景臣的手段,温玉是知道的,一见此况,竟脸色一变直接晕倒了过去。

“此事尚无定论,你怎能对温玉如此态度!”

卫苍梧赶忙将她抱住,也有些急色冷斥了一句,随即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温玉只好先行一步离开。

裴景臣漠然无视了卫苍梧的话,只伏跪在悬崖边紧紧望着陆知鱼坠下的位置,声音冷冽如刀。

“给我下去找,无论如何,死要见尸……”

第12章

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裴景臣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陆知鱼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裴景臣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知鱼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知鱼……你理理我,好不好?”

裴景臣俯在陆知鱼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他俯首贴近陆知鱼的唇边,期待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他感受到的只有陆知鱼已经冰凉的体温。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自负和漠然,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陆知鱼……”

裴景臣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他恍然间想起,从前陆知鱼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景臣,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裴景臣总会笑着点点她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裴景臣很久。

而他留给陆知鱼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知鱼,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

……

谢言踏进裴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