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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并不懂得乐器, 他这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握过任何一把萧、抚过任何一把琴。
但他也曾行走于乡野之中,听见牧童将叶片放入口中吹出清脆哨声;他亦去过江南, 听过那泛舟游于西湖之上的浪客琴萧合奏, 潇洒风流、红尘第一。
他从未想过, 萧这样的乐器, 居然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简直已不似乐器的声音。
箫声并不连贯、并不悠扬, 反倒是断断续续, 一声与一声之间, 仿佛有极为黏腻湿润的丝线相连, 这声音仿佛化作极具挑逗力的低吟,又仿佛已化作了一只柔弱无骨、却又带着热力的手,轻轻地在他身上摩擦着、揉捏着、伺候着……
而他面前那七八个女道士,已靠近了他……
阿飞的目光好似已经发直。
那个距离他最近的女道士……她已幻化做了乔茜的模样。
她的眼睛像是猫儿一样圆,随时闪烁过狡黠快活的光,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更像是两片艳色蔷薇的花瓣,一定会具有、一定会具有丝绒般的触感……
她已朝他走来……
她的双眸正在瞧着他,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她说,她说……我好想你, 阿飞……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回来呢?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地走掉呢?
阿飞的额头也仿佛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的身体忽然就绷紧了,年轻的肉|体好似忽然化作了一张弓弦, 被人极其残忍地绷到了极致,他的肌肉块块隆起, 脊背因为痛苦而弓起,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避……
有什么好逃避的呢?这明明是很快乐的事。
女道士们的脸上, 笑容便更美、更媚……这样年轻、英俊而青涩的少年郎实在不多见他们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那种连女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无措感。
等到他们真的明白女人是怎么一回事之后,这种吸引力反而消失了。
女道士们吃吃地笑着,她们的笑声与靡靡的箫声融合在了一起,更增强了那种摄魂的心法,令每一个被网在其中的人,都无限的沉沦、沦为欲|望的奴隶……
这样的把戏,玉箫道人已玩了很多次,屡试不爽。
这些女道士们,都是玉箫道人从各处精挑细选、搜罗起来的美人,他养大她们、教给她们武功,但她们实际上又都是他的小妾……徒弟兼小妾,任何一个有廉耻心要面子的男人,都不会公然这么做的。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与徒弟之间,甚至可以类比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师父与徒弟有了关系,也是极违背人伦的事。
玉箫道人却公然这样做了,足见他是个如何邪恶、如何无耻的人。
而他的小妾们更是可以随意去使出美人计的……玉箫道人也根本不在意她们是不是会被人强迫、被人侮辱、被人杀死。
她们已愈来愈靠近阿飞。
五只莹白如玉的手,已朝阿飞伸了出来,这些手看上去都柔若无骨,摩擦着男人的身体时,那滋味一定十分美妙……
阿飞好似已完全被控制了。
他的双眸……那双野性的双眸,已仿佛被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所笼罩,他在瞧着……他只是在瞧着那个距离他最近的女道士。
女道士笑了起来,自口中发出了诱人的声音……
阿飞却喃喃道:“我也……很想你……”
女道士轻轻道:“飞少爷……”
一尺寒光自阿飞的背后闪过。
这是一柄短刃,就藏在一个女道士的袖中。
她们当然不是因为阿飞长得好看才来勾引他。
这断刃之上,涂着极为厉害的麻药,一击中了,饶是大罗金仙,也得倒下玉箫道人是为了《怜花宝鉴》而来,当然不会直接取阿飞的性命,而是要活捉于他,慢慢拷问。
那女道士的脸上,表情依然那么美好。
但她的动作却是那么的果决,一刀捅向阿飞的后腰,动作不仅快、还很稳原来玉箫道人这些徒弟,当真还是学了几分真功夫的!
而阿飞已被完全的迷惑了……么?
当然没有!
阿飞的身子忽然侧开,他的手在这一瞬间握住剑柄,下一秒,剑出如疾风!
女道士的手还保持着捅向阿飞后腰的姿势,可是,她的咽喉却已被阿飞的快剑所刺穿!
阿飞的嘴角还在流血。
他的牙关紧紧咬住,也不知是怎么样的痛苦,竟然令他能生生把自己的牙关咬出了血,他当然还不曾完全探索过自己的身体,但他是一头狼!那种野性的、彪悍的天性令他永不服输,也绝不可能死在这样拙劣的围攻之下!
阿飞收剑,鲜血如利箭一般自那女道士的咽喉处飚处!
一点极细的风声忽然朝他飞来!
三点蓄满机簧之力的白玉透骨钉已朝阿飞打来!
阿飞凌空一个翻身,极为敏捷地躲开了这暗器!
但那些女道士的行动却没有他这样敏捷,只听三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方才距离阿飞最近的那女道士,已被生生打断了心脉,如一根面条般软倒在地上,脖子一歪,叫都没叫一声就死了。
阿飞心下一惊,霍然抬头!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这是个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