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苍白修长、骨力凸出的手,正极为稳定地握着他的剑,公孙兰以双剑为招,一双宝剑、一对手臂的力道已全压在了他的薄剑之上,杀手的手臂肌肉隆起,将他的衣袖也完全撑满,鼓鼓胀胀、极富张力。
二月霜手脚颀长,身形劲瘦,但只此一击之中,便能看出他的力气一定不小,否则的话,他的手腕如何能做到连颤都不带颤一下的?
公孙兰身形退开半步,双手摆出架势。
鲜红的绸缎,在夜雾中飘扬。
公孙兰扬声笑道:“你们要替天行道?这很好,不过,难道你们打算不讲江湖规矩,一齐攻上?”
江湖规矩,这是很重的话。
江湖是个乱糟糟的地方,杀人放火、抢劫偷窃,什么事都有,然而再乱的地方也讲规矩。王公贵族的很多规矩,那都是没事闲的瞎讲究罢了,可江湖上的规矩,却都是最简洁、最有效,最能保护每个人的规矩。
决斗就是决斗,不能容许以多欺少。
公孙兰先是一顶高帽子给乔茜扣在头上,说他们是在“替天行道”,然后再顺势提出江湖规矩倘若乔茜还要一点脸,自然会热血上涌,同意一对一决斗。
输了,算她倒霉;赢了,就任由她离开。
公孙兰的武功的确很好,但这十个漆黑的影子,却也是高手中的高手,而面前这俏女郎,方才那一手丢栗子的功夫,就已足够强横了。
她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已开始思索退路了。
这俏女郎明显是这十人的首领,只要有她发话,自然就可作数。
乔茜却没有接话。
她是有很大的戏瘾啦,今天又拉着可怜的白菜们同她一起演戏,不过她已做了保证,抓住了公孙兰,随便他们处置,她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所以,她已完全交给了杀手们处理。
二月霜依然冷冷地瞧着公孙兰。
半晌,他忽然冷诮地道:“你怕了。”
公孙兰的眸光骤然变得凶狠起来!
杀手慢慢地上前两步,挡在了乔茜的面前。
剑,就横于他的眼前,然而比剑光更盛的,则是他眼中的凶光!
杀手毕竟是杀手,他们的一半人生,都在同血打交道,他们的确需要平静的生活去抚平内心的伤痕,但也同样需要一点血的刺激,来满足那种永远也不可能消去的杀戮欲望!
乔茜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找一些可以消耗的“玩具”。
公孙兰就是这玩具!
剑光就在瞬间闪出!
秋水森森!鲜红的缎带在秋雾之中飞扬,森冷的剑光好似能将这冷冰冰的夜雾也一同搅碎!
青光荧荧!这是一窠毒蛇在出动,青碧色的剑光,宛如毒蛇那滴着毒液的獠牙,在转瞬之间就已刺出了十五剑,而每一剑,都完全有效、准确、凶狠!
薛笑人门下的剑手,其剑法的特点非常明显他们绝没有什么好看的招式,他们动起手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野兽在撕咬,除了杀死对手之外,绝无半点别的想法。
而公孙兰却不然。
剑器,最开始是一种舞蹈,因此这剑器的招式复杂多变,更因为那两条鲜红的缎带而显得眼花缭乱。
极致的简洁,遇上了极致的复杂。
一点红已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乔茜的身边,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头。
乔茜抬头一瞧,就看见了杀手那冷硬的侧脸,他的双眸正紧紧盯着战局,闪过了一丝很有兴趣的光芒,评价道:“他的武功进步了。”
说的自然是二月霜。
薛笑人不仅对一点红来说是噩梦、是诅咒,对其余的杀手们来说也是一样,薛笑人死了之后,他们实战的次数虽然少了许多,但心头的链枷却被去除。
习武之道,漫漫长路,有太多的人惊才绝艳、却半路夭折。
一点红曾被人评价心性偏激,最多也止步于二流货色……这便是因为他的心魔,此刻,他的心魔已除,杀手们的心魔,也已除去。他们未来在习武之道上如何去走,全看他们自己的心思。
青光与白光,已交织成了一片锋利的光幕!
二月霜只似乎有一种超然的野性直觉,总能刺向公孙兰最要命的要害之处。可是,公孙兰又岂是吃干饭的?她的轻功其实非常之好,身形灵巧、步法活络,又以复杂的剑势去扰乱二月霜的判断,一时之间,二人斗得有来有回,二月霜似乎还更下风一些。
杀手们静静地瞧着,没有一个人想要上去助阵。
他们甚至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倘若二月霜败落死了,那么下一个轮到谁去?
他们并不害怕死,常年累月的杀手生涯,更让他们觉得,死于决斗,也已算的上是一种善终了。
秋水般的剑光迅疾的绞过,已搅碎了二月霜的袖口,露出了他苍白有力的手臂。
手臂之上,血光森森,原来方才那一着,已划破了他的皮肤,令鲜血涌出。
二月霜的确处于下风,公孙兰的剑器虽在江湖上没有名气,却当真很是厉害。
一点红揽着乔茜,依然不动看来他也没有什么想去救他这师弟的意思。
二月霜忽然长啸一声!
他一向是沉默冷静的,乔茜一直觉得他心思很活泛,也算得上是杀手们的大管家,把师弟们都管得很好,尤其是像六钧弓那样又傻又脱线的家伙……
如今,她才忽然发现,他同一点红骨子里应当是一样的人!
鲜血,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