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迅速跑走了……没一会儿又跑回来, 叮嘱道:“楚哥待会儿去洗澡,我把沐浴的东西放过去了。”
这是实在受不了他身上那股风尘味……啊不, 风沙味儿了吧。
楚留香其实自己也觉得蛮不好意思的……他的鼻子是闻不到半点味道的,这其实为他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便, 甚至还令他时常疑神疑鬼他担心自己身上会有体味,冒犯到别人。
所以,他才随身携带着郁金香香粉。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像胡铁花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活得真好啊……邋里邋遢的,像只脏兮兮的大花猫,自我感觉还相当良好,觉得自己英俊帅气的不得了。
但他今天一定要摁着胡铁花好好洗洗,小酒馆这么干净可爱的地方,可不乐意叫只邋遢的大花猫入住,而且乔乔也很爱干净……方才见面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绕开了他,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楚留香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起身进了吧台里头,动锅子煮面,又去后头的冰箱里找东西,见里头有几包手打牛肉丸,于是另起一锅也煮了,给姬冰雁与胡铁花分食。
胡铁花是万事不愁、只想着吃喝,姬冰雁要想的事情就很多了。他盯着手上动作娴熟的使用那无火自沸的锅子,表情复杂。
楚留香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笑道:“是不是很神奇?”
姬冰雁道:“从未在别处见过。”
楚留香便道:“别处见不着的东西,这里还不知有多少,这个……”
他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锅侧,悠然笑道:“……不过薄技。”
姬冰雁又扫了他一眼,忽然冷哼了一声,道:“楚留香,你何时竟开始喜欢炫耀了?”
楚留香挑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面煮好了。
又唏哩呼噜吃了一碗,再配上几个紧实弹牙、汁水冲盈的手打牛肉丸,这才觉得胃里头被填得差不多了,楚留香惬意地长长舒出一口气,又产生了一种想要立刻冲到乔茜面前把她举起来的冲动。
在大沙漠中、在生死挣扎的边缘、在极致的饥饿与干渴之后,见到乔茜、见到小酒馆,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幸福的事情。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
不过,现在却不能急着融化,要融化,也得先洗了澡,倘若乔茜出来之后发现他们还脏兮兮的……说不准会把脸都拉下来。
楚留香又带着他们二人去洗澡。
西厢房三间屋子,之前一间给楚留香、一间给阿飞,还有一间空出来放杂物,杂物房里没有淋浴间,但陆小凤把他自己的屋子让出来给他们三人用了。
后头当然还有温泉小院儿,但泡温泉这件事怎么说呢……浑身脏兮兮的,似乎也不适合去泡,还是洗净了再说吧。
三个人推开后门进了小院儿,姬冰雁只见小院儿幽静,一棵胡杨树静静立在正中,小小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分布着厢房,以游廊连接各个屋子,又有左右两个小角门这便是通向后头一进的院子了。
很常见的北方民居样式,只是均用了琉璃窗,屋子都是亮堂堂的、里头的床铺摆设,能瞧出是很有巧思的,只是却与其他地方都不同。
整个酒馆,处处都与其他地方不同。
进了此间,姬冰雁竟恍惚觉得自己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与人间全然不相干,若非头顶的骄阳、脚下的一层浮沙还算熟悉,他或许会真的认为自己是进入了什么仙境妖域……
浴室如何使用,很简单,姬冰雁瞧着那可自动出热水的花洒……总算明白了楚留香的那一句“别处见不着的东西,这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也总算明白了楚留香为什么的言语之中为何突然有了炫耀之意。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小酒馆里待过,出去之后,都会想炫耀一二的。
***
这一头,楚留香已回到了自己住了好几个月的屋子,他脱去了浑身的衣物,露出了一身古铜色的肌肉,缓缓走进浴室,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倾泻而下,在瞬间将他的皮肤打湿,这原本应当是一件足够惬意的事,但楚留香的脸上却不知为何露出了一点吃痛的表情,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
沙漠的烈日太过毒辣,他在沙漠中行进时,已注意不让自己的皮肤裸露在外,但这阳光还是灼伤了他,令他的皮肤在接触到热水的一瞬间被刺痛。
楚留香没有在意,他闭上了眼睛,昂起了头,让这清洁的热水将他完全打湿,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在享受着这珍贵的水浇临在身上的感觉,过了半晌,他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洗头发变得很不容易,因为他的头发绝对比乔茜要锈得更厉害,他仔仔细细地上了好几遍的洗发露,慢慢地搓揉,洗掉藏在发丝之间的砂砾。
这个澡足足洗了有半个时辰,楚留香才赤着身体、带着满身的水珠走出浴室,毛巾当然是很柔软的,但擦在他晒伤的身体上时,还是令他感觉到了一丝痛苦。
楚留香当然也受过伤,当然同每一个成名的江湖人一样,有着忍受痛苦的美德。
他一声都没吭,擦净身上的水珠准备穿衣裳,余光忽然扫过了床头柜……上头放着烫伤膏。
楚留香微微一怔,伸手拿起了那烫伤膏。
乔乔果然细心得很。
楚留香勾唇一笑,用指腹的温度软化了那药膏子,慢慢涂抹在伤处,抹完晾干,他只套了条裤子,就大喇喇地躺在床上了。
床的触感也是他所熟悉的,这床垫里头有一种名为“弹簧”的东西,能使得床铺既柔软、又提供足够的支撑力,比之拔步床不知舒服上多少。他大大方方、赤着上身躺着,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疲倦睡意涌上来,令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睡吧,睡一会儿吧。
“叩叩!”
窗户上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楚留香动也不动,没有睁眼。
“叩叩!叩叩!”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敲击玻璃。
楚留香闷哼了一声,似乎无声地叹气,最后还是爬起来,拉开了一点窗帘。
珍珠斑鸠:(⊙T⊙)
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