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一眼我手中的报告单，叹息道：“晞薇，别再为难自己了。”

我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顾澈寒察觉到我眼中的湿意，放软了声音：“现在有个现成的孩子，坐享其成不好吗？”

我眸色沉了沉，一寸一寸扫过顾澈寒的眉眼。

我过去那些吃药吃到吐、打针打到淤青的日子，原来可以这样轻飘飘地被一句“坐享其成”抹去。

这一刻，我替自己感到不值。

胡曼晴还在一旁娇嗔道：“是啊，晞薇姐，你别勉强自己。”

“你要是能怀早就怀上了，澈哥很厉害的，我们就一次，一次我就中了。”

我看着顾澈寒平静无波的神色，陡然失笑：“顾澈寒。”

“我曾经真的，很想和你有一个孩子。”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酸涩咽下。

再次开口，字字清晰：“但现在，我很庆幸我没有怀孕。”

顾澈寒愣住了，显然是没预料到我的反应。

我漠然将报告单收进包里，抽身离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第6章

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前一天，是我爸爸的生日。

顾澈寒还是来了。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笑容得体地站在门口。

“今天爸生日，我来陪他喝一杯。”

当着我爸妈的面，我没有阻止他进门。

饭桌上，爸爸和顾澈寒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仿佛我们还跟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我沉默地看着这个昔日连酒杯都不敢端起的男人，如今已经能熟练地推杯换盏。

我才惊觉，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他第一次来我家，也是坐在我爸对面的位置。

他紧张到面红耳赤，却还硬撑着喝完了我爸斟满的白酒。

我爸看他坚定决然的眼神，认可了我与顾澈寒的感情。

那时，顾澈寒高兴得像个小孩。

笑着笑着，他就哭了，他牵着我的手哭着跟我爸妈承诺：“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一定不会辜负晞薇的。”

而现在，他食言得彻底。

这世间唯一不变的，是变化。

顾澈寒喝多了。

离开前，我爸把我叫到一边，嘱咐我送顾澈寒回家：“你送他一程，难得夫妻是少年，就当好聚好散了。”

“咱当个体面人。”

是的，我爸妈什么都知道了，但今天还是陪着顾澈寒演完了最后一场戏。

我还是听我爸的。

送顾澈寒回家的车上，我降下车窗，让晚风吹散了车内弥漫的酒气。

顾澈寒撑在副驾上，默默看着我。

我没看他，语气淡淡：“明天就是冷静期最后一天了，我在民政局等你。”

再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却让顾澈寒别过头看向了车窗外。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不想离。”

顾澈寒吐息中带着酒气，语气却异常坚定：“我早就和胡曼晴断了，得知她怀孕，我才不得不安置她……那天在医院也是为了孩子。”

他倏地转过头，眼眸深邃：“晞薇，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我漠然开口：“我们之前又不止一个胡曼晴，更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过不去，顾澈寒。”

他却还沉浸在他的幻想里：“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可以慢慢养，反正胡曼晴拿了钱会彻底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

“我知道你现在还很排斥，但是时间久了，孩子叫你妈妈，你总会慢慢接受的，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清风吹过我的发丝，我却突然深感疲惫。

我好像终于明白，他永远都理解不了我的话了。

他身体里真挚热烈的那部分，已经被他彻彻底底杀死了。

我看着车外沉寂的夜色，一个清晰的念头渐渐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