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身入药救治世人之后，魂魄便会归入西方无色天。你们的爱恨情仇本来和佛界无关，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天下大劫，我们却不能坐视不管。若死魂太多，怨气无处收容，也会影响无色天的安宁。”

洛瑶下意识追问：“龙君会出事？”

佛花停下来，不满地回头看着她：“我说天下苍生有难，你却只关心你男人出不出事。放心，只有他让别人出事的份儿。”

言罢，他忽然伸手朝她一抓。四周的景物忽然变得无比高大，草丛变成了遮天蔽日的树木，石头也变得比山还要高峻，她脚下一晃，跌落到一片柔软的土地，殷云度放大的面容凑近过来。

不是草石变大了，是她变小了。她变成小小的一团，被男人握在掌心里。

“你低头，看看玄龙的掌纹。”

洛瑶低头辨别一会儿，老老实实道：“我看不太清。”

那些细碎的纹路，像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道路在她眼前铺开，哪怕极目远眺，也无法看清全貌。

佛花点头：“看不清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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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 0040 女之耽兮

经他一番解释洛瑶才知，原来每个人的掌纹都是注定的，是此生命运的曲线。而看不清的掌纹，则预示此人的命途充满变数。

“太古玄龙，夺天地造化而生，他的命数远在天道之外，连佛也无法看透。生灵涂炭与否，只在他一念之间。”

“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人，是你。”

“天下众生的使命，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注定，而拯救他，就是你应行的道路。”

洛瑶在窗外鸟雀的啁啾声中醒来。

酆都城中无分夜昼，鬼鸟却按照着生前的习惯开始叫早。她往旁边摸了摸，小龙君已经不在床旁了，被子却还是温热的，应该刚离开不久。

她发了会儿呆，慢慢地坐起身，拿着象牙梳，徐徐梳理起一头绸缎般的乌发。

铜古镜里映出云鬓蓬松，娇滴滴的胭色洇染香腮，细碎青丝拂扫过多情杏眼，眼波慵懒，潋滟如清池。

几朵桂花被风吹进窗户，恰恰落在梳妆台上。洛瑶正思索着梦境中佛花所言，忽然听见猫儿叫了一声，抬眼便见院中立着一道熟悉身影。

“喜城主。”她看出去，懒着骨头趴在窗户上唤，“您过会儿来吧，龙君出门了，现在不在。”

“无妨，我在这里等就是了。”喜鬼王负手点点头，开始看院中的桂花。

乳白细碎的小朵从枝杈上簌簌而落，树下一汪碧潭，锦鲤探头啜食桂花，点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洛瑶想了想，砌了一壶新鲜花茶端了出去。喜鬼王并未拒绝她的好意，樱唇微启，浅啜茶香。

“之前在异度阁中将你引走，实属不得已之为，小王欠洛姑娘一个道歉。”喜鬼王放下茶杯，就要向她欠身谢罪。

洛瑶忙扶起她，摇了摇头：“无妨，你也并不是想伤害我。”

喜鬼王起身，视线却在她胸口处凝了凝，咳嗽了一声。洛瑶低头一看，她的衣襟没有掩好，敞开的缝隙里露出激烈暧昧的吻痕与牙印。

洛瑶大窘，连忙捂住了心口。

“我并非多嘴多舌之人，平日里也素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但洛姑娘，你是个好人，今日我逾矩提点几句，千万勿要介怪。”

喜鬼王神色严肃道：“区区魔族出身，却和龙君关系匪浅，可知你二人之间身份乃天壤之别？九州十地并我酆都，皆慑于玄龙之威，万拜臣服！但凡他念头稍起，勾勾手指都不用，天下美人就会自觉翘首以盼等待挑选！”

她微微喘了口气，缓解急促的语气：“洛姑娘确然是天姿国色，然以色侍人终非长久，龙君亦非良人。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说完她以为洛瑶会生气，但对方只是笑了笑，又给她泡了一杯花茶。

“喜城主，按我看来，您并非仇视龙君，您只是认为天下男子皆为祸害。”

干花被热水冲开，缓缓舒展开柔美的花瓣，在杯中轻盈起伏，香甜的茶香伴随袅袅茶雾逸散开来。

她放下茶壶，轻言细语地开口：“若您渴求着爱，那就会为爱所困，不仅仅是男女之情，人世间的羁绊皆为如此。”

城主不语，她又斟酌片刻：“有人靠被爱来感受幸福，有人却靠爱人来感受，我大抵是后者。城主所言不差，我与龙君从种种角度来说都并非般配，因此他爱我与否，我也并不在乎。”

“我只是想爱他，如果他能因此而稍稍快乐一点，那我就会感到幸福。”

喜鬼王垂眸低笑两声。

“洛姑娘，你只是太年轻，还未品尝过彻骨的不甘。”

“我与我夫君相恋千年，多少坎坷都一起过来了，却在无尽的时光中对彼此相看生厌。哪怕我依旧爱着他，他却已然变心。”

“你知道吗？他有了新的心上人，藏娇在金屋中不允许任何人多看一眼，他还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四处收集奇珍异宝，为这个女子准备了一套华美至极的凤冠霞帔，宠爱之至。”

说起此事，她语气淡漠，似乎并不觉得伤心，眼底只余一片冷然的灰烬。然拨开灰烬，就能看见凄厉的恨意清晰。

她将茶水倒入池中，看猩红鱼儿追逐着茶梗，讽刺道：“问世间情为何物？拨开繁花似锦，能看见的只有腐烂的蛆虫罢了。”

很快殷云度回来，二人也就此止住了话头。

二人站在池边商议着什么，洛瑶听不太清，也并不非常关心。她拆开了殷云度带回来的糕点，将晶莹剔透的羊羹一块块垒到了漂亮的瓷盘上。

二人的交谈也并不久，只见殷云度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喜城主便退下了。

男人走进来时，洛瑶正要坐下，被他扯了一把，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龙君掂起一块羊羹，看也不看就塞进她口中，随口问：“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