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他一脚将水桶踹回他眼前,「还趴着干嘛,快起来啊。」

乔宝儿眨了眨眼,抿着唇,想说的话不敢说,他赶忙爬起将两只水桶捞回,拾起担子闷不吭声地走回井边。

沿路垂头丧气,一天到晚都挨骂,事做不好,严总管罚他不准吃饭,小狗子骂他不够勤快,厨子也好凶地吼;嫌水不够用,柴薪也没堆放好。

他好饿,一想到水不够用,分内之事没做完,明早又会挨罚饿一餐。

彷佛看戏似的,小狗子想着新进的奴才做些自己以前做的活儿,终于……他也能像府中的其它奴才们提升了一点地位。

在府里,奴才有先来后到的顺序,年资长的指派年资低下的奴才做事是天经地义,他受人欺负一阵子,现在风水轮流转,也可以摆明欺负人了。

在严总管面前,他只须做做表面功夫,佯装勤快就不会被找麻烦。至于在严总管的背后,他把小宝儿呼来喝去的指挥连连,哼哼,这滋味不赖。

难怪……严总管一天到晚端着威严的架势,板着张臭脸给大伙看。

高举灯笼,小狗子打了个哈欠,说:「咱们赶快将水填满,你就可以去洗澡,我也要回房睡觉。」

这时候,除了守门的家丁,府里的人几乎都上床歇息。「明儿,你起床就快去众人的房里倒夜壶,把茅厕清理、清理,免得严总管撇尿的时候,闻着不好的气味,你少不了一顿骂挨。」

「我……知道了。」乔宝儿使劲拉起绳索,红肿的掌心磨破皮,触碰到伤口就泛疼。

又倒满了两桶水,他谨遵小狗子的嘱咐,一早起床该做、该擦、该喂、该扫……种种事务都不能少做。这重担压得他几乎无法喘息,来府里好一段时日,至今,他没见过主子的模样,内心好害怕会见到。

听小狗子说,主子喜怒无常,谁犯了忌讳,主子让严总管派人打死奴才也会发生。

幸好,主子留在府里的时间少,小狗子也提过,主子曾经到外地去,一连就是好几个月后才回府。

他还没熟透府里的规矩,小狗子告诫在府中有些地方去不得,像是芙蓉阁以及主子就寝的主楼……他不明白个中原因,只知主子严禁他人随意进入,除非是打扫。

半垂下眼帘,他小心地看路,步履依然不稳,走往厨房的小径弯曲,四周飘散一股清淡的花香味,乍然,他忆起以往在田园里摘野花别在四娃、五娃的头发上。

两位妹妹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脸庞挂着天真的笑容,好可爱。

此时,她们睡了吗?半夜,是否仍会哭闹?

她们,会不会想起哥哥?

怀着思念之情,乔宝儿希望半年的时间能够尽快过去,他想将赚取的工资带回家乡;买糖葫芦、买新衣裳、新鞋、小玩意儿给弟弟、妹妹们。

剩下的,他会交给爹娘,给他们过好日子。

乔宝儿跌跌撞撞地走至厨房,分别将两桶水倒入大水缸里,稍喘口气,再度踅返至井边,认分地做着吃力的工作。

小狗子已经离开身旁,丢下他独自一人。

夜色朦胧,他跌倒几回,又爬起。好不容易将几缸子水填满,已是半夜。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站在厨房外,抬手抹去滑落于脸颊的泪。

氤氲的眼眸眨望着夜里的王府,几盏灯火在远方透出晕黄的薄光,隐约可见那深幽的主楼,不知高高在上的主子是否已入睡……

浑身疲累,不禁想着明日又是反复循环他一身的卑微。

清晨时分,小狗子一瞬跳下床铺,眼看金色的光线洒进窗棂,头一撇,连小宝儿都睡过头,他骤然惊叫:「糟糕!小宝儿快起来!」

急匆匆,他边套衣裳,边跳至另一张床沿,紧急万分地摇晃着小宝儿的肩头,「快起床──」

尖锐的嗓音一瞬穿透耳膜,乔宝儿当下惊醒,挺身坐在床上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啊……糟糕……」

他跳下床,一古脑儿地往外冲,一开房门差点和严总管撞个正着。

紧急收势,他嗫嚅着唇,喊:「严……严总管……」

挑了挑眉,严总管瞪着小宝儿,语气冰冷地问:「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现在……」乔宝儿支支吾吾个老半天,紧张得三魂飞了两魂。

鼻孔哼着气,严总管高喊:「该打!」

一声令下,几名家丁从严总管的身后窜出,七手八脚的上前抓来乔宝儿往地上压,就连房内的小狗子也拖出门外。

两人吓得脸色惨白,双手双脚被几名家丁们按压在地上,浑身动得不得,耳闻一声:「打!」

家丁手握长五尺、宽五分的青毛竹板,二话不说狠狠打在身上──「啪──啪──啪──」

「啊──」

「别打啦──」

小宝儿和小狗子高分贝的哀叫此起彼落,伴随一下又一下的挨揍,屁股、大腿好疼。

执法的家丁毫不手软,轮流痛打他们俩一顿。

小狗子涕泪纵横地喊:「啊──饶了我,下次不敢啦……严总管……我不敢了……」

乔宝儿也闷呼着求饶:「严总管……饶了我……我不敢了……」

「饶命……」

「呜呜……」

端着一张臭脸,严总管哼了哼,默数一到十,眼看小狗子哭爹喊娘,小宝儿倒是硬骨头,没再求饶了。

渐渐闷哼,乔宝儿懊悔自己睡过头,挨打是活该。

小狗子仍不断叫喊:「我不敢了……严总管……下回不敢了……别再打……」

严总管瞅着他们俩,刻薄道:「哼,我早就要你们守规矩,天还没亮,就该起床做事。这个月的工资,都扣你们俩五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