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许淮安死后第三年,我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遇见了他和他的妻子。
……
“来自东方的客人。”神父声音怜悯:“你确定要在这里举行天葬吗?”
我点头:“嗯。”
桑弗斯国有种天葬,传说死后能和已逝的人重逢。
重度抑郁症蚀空了我的肉体,在来到桑弗斯国之前,我已经自杀过三次
无数人教育我要珍惜生命,可没人知道,对于我来说,死亡才是解脱。
神父又问:“天葬会献祭你的肉体和灵魂,你没有什么留念的了吗?”
我看向窗外。
阳光炫目,我直视阳光,轻声回答:“没有了。”
我唯一的留念,在三年前,就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走出教堂,神父让人带着我去临时的住所,我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街道。
这座西方角落的城市环绕内陆湖而建,很小,风景却很好。
有湖风吹过,带来泥土树木的味道。
路边上凋落的扶桑花瓣,在街上铺成绝不会融化的白色地毯。
这里的战后重建的工作做得很好,耳边有孩子的嬉笑声,大人给被炮火轰炸的房子刷成五彩的颜色。
一切平静而又充满生机,看不出这里埋葬过多少生命。
许淮安也埋葬在这里。
三年前,许淮安被委派来这里负责防御建设。
他刚来这里时还很安全,没想到不到一周就炮火连天。
我跟他打电话时,他和工友一起躲在防空洞里,很多东西在紧急撤离时都丢了,他的尺子他的笔一样也没剩,唯独我的照片没丢,被他缝在了衣服的内衬里。
那时我笑他,像个痴汉。
却没想到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公司带回来的许淮安的遗物。
那是一封信。
信里夹着一朵纯白的扶桑花。
花瓣染上鲜红,许淮安的字迹却很清晰。
“战区看到这朵花,就想到你了,这里的扶桑花很美,战争结束后,我想带你来看看。”
那时,我发了疯一般的想要来这里,驱车几天几夜赶到边境,边防战士的身躯如同一堵墙,将我拦在边境线前,将我与许淮安隔绝成了生与死的两个世界。
耳边是无数逝去者家属的哭喊声,我一声声喊着许淮安的名字,哭声却淹没在所有痛苦的呼喊声中。
车辆停在一处民宿门前。
司机用磕绊的英语说道:“这里的老板……是神父的信徒,天葬之前你可以住在这里。”
我道过谢,一下车,就见一个女生就从民宿中走出来,笑着朝我打招呼。
“你就是神父说要借住的许觅遥吗?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娘,苏玲。”
苏玲是个中国人,和我年龄相仿,长得很好看,眼睛大大的,笑起来还有酒窝。
她伸手向帮我拿行李。
“谢谢,不过我自己可以的。”
我笑着拒绝,想拿回自己的箱子,低下头却看见了苏玲手腕上的纹身。
一朵绽放扶桑花盘旋在手腕上,像是为了遮掩她手腕上的伤疤。
我不由问:“这里也有纹身师吗?”
苏玲有些甜蜜:“这是我老公为了我特意去学的,学了好几个月,真是的,随口一句就这么认真。”
我想起神父说过,这家民宿是一对小夫妻开的,两人很恩爱。
我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许淮安,想到很久以前,我随口说喜欢鸢尾。
许淮安就租了一块地,花了几个月,种出了一片鸢尾花海。
站在花海里,19岁的许淮安,捧着花在我面前单膝跪地,少年的告白青涩又笨拙。
“遥遥,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十年,我喜欢你的第十年,我还想,还想和你在一起很多很多个十年,能不能请你,和我在一起?”
现在,第二个十年还没到呢,那个红着脸向我告白的人,已经不在了。
骗子。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苏玲往前走去。
民宿的风格很中式,有一条长长的走廊。